我睁开眼时，右臂已经完全晶化了。
幽蓝色的纹路从指尖蔓延到胸口，像蛛网一样在皮肤下蠕动。我能感觉到两个星核在体内互相撕扯，一个滚烫如熔岩，一个冰冷似寒铁。每跳动一次，胸口就闷得像要炸开。
“烬……“
沈知寒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她正挣扎着撑起身体，机械改造的部分发出不稳定的嗡鸣声。她的右眼闪烁着红光，那是系统过载的信号。我看到她嘴角还挂着血迹，白大褂上全是焦黑的灼痕。
“你不是曜冥，“她咬着牙说，声音沙哑却坚定，“你是林烬！“
我想笑，但脸上肌肉僵得厉害。“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右手抬起，掌心向上，晶化的皮肤下，星核在疯狂跳动。
头顶传来低沉的嗡鸣声。星渊之门正在缓缓开启，一道道星光从门缝里漏下来，在我们周围形成扭曲的空间漩涡。曜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比之前更清晰：“回来吧，弟弟。星辰才是你的归宿。“
“别听他的！“沈知寒突然扑过来，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衣角。她的手掌很烫，像是烧红的铁块贴在我身上。“你还记得第一次注射稳定剂的时候吗？你说疼，我说没关系……“
我身体猛地一震。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医疗舱的冷光灯、她颤抖的手、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感。那时候我也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你不是他。“她的眼泪滑下来，砸在我脚边，“你是林烬，是那个会为流浪猫包扎伤口的傻子，是那个永远学不会拒绝别人的笨蛋……“
我闭上眼。晶化的纹路在眼皮底下跳动，像是要把我的意识撕碎。体内的撕裂感越来越强，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
“曜冥，我来了。“我听见自己说。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不要！“
沈知寒猛地扑上来抱住我。她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整个人都贴在我胸前。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急促又脆弱。她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流进衣领，温热的，带着咸涩。
“求你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别丢下我……“
我僵住了。
“曜冥，时间到了。“头顶传来曜冥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抗拒。
我低头看着沈知寒。她的机械改造部分开始失效，眼角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她一直在为我透支自己的生命。
“放开我。“我轻声说。
“不。“她摇头，手指抓得更紧了。
我伸手想推开她，却在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停住了。她的脸很烫，像是在发高烧。我这才发现，她的眼角有细小的裂痕，机械部分已经开始崩解。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那又怎样？“她仰起头看着我，眼里全是泪，“我早就该死了。十年前我的殖民地被毁的时候，我就该死了。是你让我活下来的。“
我愣住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每次注射稳定剂的时候，你都在偷偷调整剂量。你把自己的机械部分改造成能稳定我的星能……“
她笑了，笑得很美。“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头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星渊之门已经打开了一半，耀眼的星光倾泻而下。我能感觉到曜冥的力量在召唤我，那种归属感如此强烈。
“林烬！“秦昭的声音从右边传来。他握着金属板站在那里，眼神像刀锋一样冷，“曜冥不能醒来，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他猛地掷出金属板。那东西划过空中，直奔星渊之门而去。
“住手！“
我暴怒。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爆发出来，整个平台都在震动。金属板在空中停住，然后猛地飞回我手中。空间开始扭曲，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
“你们什么都不懂。“我冷冷地看着秦昭，“你们以为这是毁灭，其实这才是开始。“
“开始个屁！“沈知寒突然抬头，指着我鼻子骂，“你现在就像个被驯服的狗，别人叫你往东你就往东，叫你往西你就往西。你还是林烬吗？“
我愣住了。
“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忘了陆骁是怎么死的？忘了那些被星尘吞噬的人吗？“她的眼泪不断往下掉，“你要是真成了曜冥，他们的血就白流了。“
我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两个星核开始疯狂碰撞，像是要把我的意识撕成碎片。
“林烬……“
“住口！“我吼道，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右手的晶化纹路开始发光，整个平台都在震动。
警报声响起来了。遗迹顶部开始坍塌，一块块巨大的石块砸下来。星渊裂缝在扩大，整个区域都在崩溃。
“现在走还来得及。“秦昭说。
“走？“我冷笑，“去哪儿？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
沈知寒突然松开手。她看着我，眼神变得异常平静。“那我跟你一起。“
“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她擦掉眼泪，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开始疯了。“
我闭上眼。两个星核的撕扯感达到了顶点，我能感觉到意识正在消散。
“林烬。“
我睁开眼。沈知寒正站在我面前，伸手捧着我的脸。她的手掌很烫，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肤。
“如果你真的决定离开，“她的声音很轻，“那就带我一起走吧。“
我看着她。远处传来曜冥的呼唤，近处是沈知寒滚烫的掌心。两个世界在拉扯着我。
“好。“
我一把抱起她。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秦昭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我冲向平台边缘，纵身跃下。
狂风呼啸着掠过脸颊。沈知寒紧紧搂着我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她的眼泪滴在我锁骨上，很烫。
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星渊之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关闭，最后一点星光消失在黑暗中。
“你回来了……“她轻轻呢喃。
我没有回答。怀里的温度让我想起很多事——第一次见面时她递来的药片，手术台上她颤抖的手，还有那些深夜里她轻声说着“疼的话就说出来“的日子。
风越来越大。我们继续坠落，坠向未知的命运。
狂风卷着星尘灌进衣领。我抱着沈知寒下坠，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贴在我胸口震颤。
“抓紧。“
我低声说，调整姿势让她完全伏在怀里。她机械改造的部分还在发烫，皮肤下的裂痕像蛛网一样蔓延。如果现在不给她降温，那些精密零件会直接熔化。
“往左！“
沈知寒突然抬头。她右眼的红光闪了一下，系统残余的预警功能还在运作。我立刻翻身避开一块坠落的金属板，秦昭的身影在碎石堆里一闪而过。
“他追来了。“我咬牙。
“别管他。“她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你体内两个星核还在冲突，我能感觉到……“
话没说完，整片空间剧烈震动。星渊裂缝正在塌陷，扭曲的引力场把所有东西都往深处扯。我调整姿态，让身体承受大部分冲击力。
“抱住我。“我说。
沈知寒的脸贴得更紧了。她的呼吸滚烫，带着颤抖：“你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我沉默。直到坠落速度稳定下来，才轻声说：“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自己。“
“那就是真的了。“她笑了，声音却带着哽咽，“你还是选择成为曜冥……“
“我没有。“我收紧手臂，“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下方传来尖锐的警报声。我们正以极快的速度坠向星渊底层，那里是未被探索过的禁区。秦昭在后面拼命追赶，但他没有星能支撑，很快就会耗尽体力。
“你还记得第一次实验失败时的事吗？“沈知寒突然问。
当然记得。那天我差点变成废人，是她守了三天三夜，连饭都顾不上吃。我睁开眼时，看到她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数据记录仪。
“那时候我就发誓，“她的手指轻轻掐住我的肩膀，“绝对不能再让你出事。“
“可你这次把自己搭进去了。“
“值得。“她抬起头，眼里全是泪，“只要是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我喉咙发紧。星核在胸口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我必须尽快处理体内能量失衡的问题，否则迟早会失控。
“听着，“我压低声音，“等落地后听我说什么就做什么，明白吗？“
“你要干什么？“
“救你。“我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光幕，“用他们最怕的方式。“
沈知寒瞳孔猛地收缩。她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手指深深掐进我的背：“你疯了吗？那样你会……“
“别说话。“我打断她，“准备好了吗？“
她咬住嘴唇，重重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能量。两个星核同时剧烈震动，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几乎晕厥。但我知道，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活下来。
“抱紧。“
我猛地提速下坠，直冲那片致命的星尘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