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比想象中更浓稠。
我站在铁门后，空气里混着腐朽和星尘的味道。这地方像被遗弃了千年，又像刚死不久。幽蓝光点在前方飘动，像是有人举着萤火虫灯笼往前走。我的靴子碾过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声。墙壁上的纹路在蠕动，泛着微弱的紫光，像是活物在呼吸。
心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和我的脉搏同步。
我往前走，战术刀握在右手，机械义肢因为过载还在冒青烟。左臂上的银蓝色纹路隐隐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肤。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注视着我，不是敌意，更像是……期待。
“母亲？”我下意识喊出声，声音撞在墙上回荡，像在空旷的墓穴里说话。
没有回应。
前方出现一道弧形的金属门，上面刻着星裔符文。我伸手去触碰，那些符文突然亮起，像被唤醒的蛇。门无声滑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里面是间巨大的实验室。
四周布满破碎的监控屏，地上散落着干涸的蓝色液体痕迹。最中央的位置，母亲的衣襟碎片正悬浮在半空，周围环绕着一圈发光的符文。它看起来比我刚才捡到的那块更完整，像是刚从母亲身上撕下来时的模样。
我走近几步，手指刚伸出去，衣襟碎片突然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地面微微震动，墙角的一块监控屏亮了一下，画面闪烁着模糊的影像。
我蹲下身捡起衣襟，指尖刚触到布料，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母亲穿着这件衣服，坐在实验室的控制台前。她的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表情，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身后站着几个戴着面具的星裔，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器皿。
画面消失了。
我猛地收回手，喘着粗气。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而是……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烬，你没事吧？”
是沈知寒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到她站在门口，轮廓被身后的灯光勾勒出来。她的白大褂有些凌乱，头发散落在肩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追踪你的信号到这里。”她说，“你刚才触发了警报。”
我盯着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楚。可我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的瞳孔颜色太深了，几乎是纯黑的。
“你说谎。”我说。
她愣了一下。
“沈知寒从来不会主动靠近实验室。”我说，“她知道这里的危险。”
她的眼神变了，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你越来越聪明了，林烬。不过，你猜错了。”
话音刚落，她的脸开始扭曲，像融化的蜡像。面具裂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女人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紫色，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像是没有瞳孔。
“你是谁？”我后退一步，战术刀横在胸前。
“我们见过面。”她说，“在你母亲消失那天。”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翻涌上来，那个画面——母亲的手指从星裂中滑脱，她的微笑定格在脸上，然后一切都被吞噬。在她身后，站着几个戴面具的身影，其中一个抬起头，看向我。
就是她。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发颤。
“你还不明白吗？”她缓缓走近，“你只是工具。曜冥的力量需要载体，而你，是最完美的选择。”
我握紧战术刀，左臂上的纹路开始发光。我能感觉到体内的星能正在暴动，像有一群野兽在血管里冲撞。
“不。”我咬牙，“我不是工具。”
“那就证明给我看。”她抬手，一道紫色的能量束朝我射来。
我翻滚躲避，撞倒了一排仪器。爆炸声响起，火光映亮了整间实验室。我趁机冲向角落，找到一台还能运作的终端设备。
“密码。”我低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没用的。”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以为联邦真的不知道真相？他们只是选择了沉默。”
我停下动作。
“什么意思？”
“你母亲不是受害者。”她说，“她是自愿的。”
我猛地转身，战术刀刺向她的咽喉。她轻易躲开，手掌按在我胸口，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皮肤渗入。
“看看吧。”她说，“看看你一直追寻的真相。”
墙上的监控屏突然全部亮起，画面切换到同一个场景——母亲坐在控制台前，面前是一排冷冻舱。她的表情很平静，手指轻轻抚过某个按钮。
“林烬，妈妈对不起你。”她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画面结束。
我踉跄后退，靠在墙上。喉咙里泛着腥甜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我的内脏。
“你撒谎。”我嘶吼。
“你体内流淌的不只是星尘。”她说，“还有曜冥的血脉。”
我不信。
“你母亲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她说，“而你是第二个。”
我摇头，手指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地上，与那些干涸的蓝色液体痕迹融为一体。
“不。”我低声说，“我不信。”
“那就去确认。”她指向实验室深处，“去看看冷冻舱里的另一个你。”
我抬头，看到尽头有一道门，上面刻着熟悉的符号。那是母亲衣襟上的纹路。
我冲过去，推开沉重的金属门。里面是条长长的通道，两侧排列着无数冷冻舱。最末端的那个舱体已经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欢迎回来，曜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转身，看到黑暗中浮现出一双发光的眼睛。
我僵在原地，那双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金属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腥，像是血混着某种化学试剂。
“欢迎回来。”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低沉、沙哑，带着电流般的杂音。
我下意识握紧战术刀，左臂的纹路像被点燃一样灼烧。我能感觉到体内的星能正在躁动，仿佛回应着什么。
“你是谁？”我问。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他很高，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作战服，胸口印着一个模糊的徽章图案。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张干裂的嘴唇和几缕垂落的灰白头发。
“你不记得我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是第一个曜冥继承者。”
我皱眉，脑海中闪过某个画面——实验室爆炸前的瞬间，一个男人的身影被火光吞没。那时我还小，躲在控制台后面，只看到他回头看了一眼。
“你……”我喉咙发紧。
“你母亲不是自愿的。”他说，“她只是没得选。”
我愣住了。
“联邦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曜冥的力量。”他继续说，“他们想掌控它，所以逼她做实验。你的出生，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摇头：“你在胡说什么。”
“看看四周。”他抬手一挥，实验室里的监控屏再次亮起，画面闪烁，显示出母亲坐在控制台前的影像。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藏着痛苦。
“林烬，妈妈对不起你。”画面中的母亲低声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办法？”我咬牙，“什么办法？”
“她想毁掉这里。”男人的声音变得冷硬，“但她失败了。联邦把她封印在星裂里，而你……你成了他们的新希望。”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体内有曜冥的力量，但它不是诅咒，是武器。”他走近几步，我能看清他的脸了，那些皱纹像是刻上去的，眼神里透着疲惫和愤怒，“他们想用你打开星裂，重新获取力量。”
我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你呢？”我问，“你也是实验品？”
“我是逃出来的。”他冷笑一声，“但代价不小。”
我看着他破旧的作战服，还有他身上那些结痂的伤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说，“要么继续当联邦的棋子，等他们榨干你为止；要么……毁了这一切。”
“怎么毁？”我问。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去冷冻舱。”
我回头看向通道尽头的门，那里刻着母亲衣襟上的纹路。
“里面有什么？”我问。
“答案。”他说，“还有……另一个你。”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迈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我没有停。
门缓缓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里面比想象中更大，两侧排列着无数冷冻舱，有些已经破损，有些还在运行。最末端的那个舱体已经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我走近几步，伸手触碰舱壁。冰冷的金属表面残留着一道抓痕，像是有人在里面拼命挣扎过。
“那是我。”男人说，“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我抬头，看到舱体上方刻着一行小字：**曜冥-01**
“你是第二个。”他说，“但他们还没准备好。”
我转身看他：“什么意思？”
“你的力量已经开始觉醒。”他盯着我的左臂，“再过不久，他们就控制不住你了。”
我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耳边响起低语声，像是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林烬……”
我捂住头，喘着粗气。
“别抗拒。”男人说，“让它进来。”
“进哪里？”我问。
“你心里。”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冷冻舱的玻璃上倒映出我的脸。可那不是我……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五官和我一样，但眼神冰冷，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我惊恐地后退几步，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这就是你。”男人说，“真正的你。”
“不……”我摇头，“我不是他。”
“你就是他。”他说，“只是你还不能接受。”
我死死盯着那张脸，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我不知道那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对自己本身的恐惧。
“现在，你该做决定了。”男人说，“你是继续当联邦的工具，还是……成为真正的曜冥？”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我睁开眼，看向冷冻舱深处。
“告诉我，怎么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