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沈知寒在星渊风暴里坠下。风灌进耳朵，混合着她微弱的呼吸。
机械臂还在渗星液，一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那些银蓝色液体像有生命似的，在她皮肤上蔓延，画出复杂的星图纹路。我试图把她抱得更紧些，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机械化了大半，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下方的星渊裂缝缓缓张开，像是巨兽的嘴。裂缝里飘出细碎的光点，像母亲最后消散时的模样。我闭上眼，耳边响起十二年前培养舱里的声音——“忍一忍“。
失重感突然消失。
我们悬停在半空。四周漂浮着破碎的空间残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记忆。沈知寒的手臂还在发烫，星图脉络在她皮肤下游走。
“别看那些影像...“她突然开口，声音断断续续，“那不是...真实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眼前的残片就亮了起来。
第一幕记忆：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沈知寒正在调试仪器。全息屏幕上显示着“曜冥计划-继承者0号样本“。她低头记录数据，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第二幕记忆：沈知寒躺在手术台上。她的脊椎处露出机械构造，星裔印记顺着金属骨骼蔓延。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融合度97%，比预期提前三年完成。“
第三幕记忆：幼年的我躺在培养舱里。沈知寒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轻声说：“忍一忍。“针管刺入我手臂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喊“姐姐，疼“。
所有记忆都有她。她始终在场。
“这不可能...“我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颤抖，星液泼洒在裂缝表面，引发剧烈震荡。
沈知寒突然睁眼，瞳孔泛起幽蓝：“听我说...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骗了我十二年！“我打断她，声音嘶哑，“从第一次注射开始就在骗！“
她抬起染血的手指，轻轻碰我机械化半边的脸：“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注射的时候你说'姐姐，疼'...“
这不是质问，是陈述。她的眼神没有躲闪，也没有愧疚，只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裂缝深处传来曜冥的声音：“她才是真正的实验主导者。你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其实她是更完美的容器。“
沈知寒的手指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慢慢滑落。她嘴角扯出一个笑，那笑容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雪夜。那时我发烧到42度，她把我裹在白大褂里，用体温给我取暖。
“去星渊...“她声音越来越弱，“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她的手臂突然剧烈抽搐，星图光芒暴涨。我感觉胸口一阵灼烧，体内星能疯狂涌动。抬头看见曜冥的投影正在凝聚，他悬浮在裂缝核心，黑色长发在无形气流中飘舞。
“欢迎回家，我的继承者。“
沈知寒的手指从我肩头滑落。她整个人开始发光，星图脉络一寸寸剥落，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最后消失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始终带着笑意。
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缕星光。
裂缝内部开始涌动。曜冥的投影缓缓伸出手：“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一步。“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星图芯片，它还残留着沈知寒的温度。耳边回响着她最后的话——
“别变成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模样。“
抬头看向曜冥，眼中星光与人性光芒激烈交织。我缓缓抬起机械臂，却不是朝向曜冥。
而是按向胸口某处隐蔽开关。
轰鸣声从地底传来。裂缝表面泛起涟漪，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的水面。我感觉到体内星能开始反噬，机械化的左臂传来剧痛。
曜冥的笑容凝固了。
“你做了什么？“
我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陈旧疤痕。那是十二年前植入星核时留下的。疤痕下方，星核正发出不正常的红光。
“你说过，我体内有曜冥的力量。“我咧嘴一笑，金属牙齿咬破嘴角，“但没说过我能把它引爆。“
裂缝剧烈震荡。无数记忆碎片在空中炸裂，化作漫天星尘。我看到沈知寒消散前最后的表情——惊讶，然后是释然。
曜冥的身影开始扭曲：“你疯了！这会毁掉整个星渊！“
“那就一起毁灭吧。“我闭上眼，任由星能在血管里沸腾，“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风声中似乎传来沈知寒的声音，但我已经听不清她说什么。星核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整片空间都在崩塌。
我等着毁灭降临。
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撞击。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推出裂缝边缘。睁开眼，看到秦昭悬浮在面前。他的黑色风衣在星尘风暴中猎猎作响，右手缠绕着星能锁链。
“你这个疯子！“他咬牙切齿，“快跟我回去！“
我摇摇头，看着手中逐渐暗淡的星图芯片：“有些事，必须在这里解决。“
曜冥的身影重新凝聚：“把他带回来，他体内的星核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秦昭却没有动手。他盯着我胸口的星核看了很久，突然说：“林烬，听着。沈知寒留给你的不只是那份加密芯片。“
“什么意思？“
“她在你脊椎植入了另一个星核，和这个互为镜像。“他声音低沉，“那是她准备了十二年的保险。“
我愣住了。
星渊裂缝突然剧烈收缩，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关闭。最后消失的，是曜冥愤怒的咆哮。
“欢迎回家，我的继承者。“
我低头看着胸口的星核，那里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秦昭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等等...“我伸手按住胸口，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如果真有两个星核，它们之间会不会产生排斥反应？“
话音未落，一股剧痛从脊椎炸开。我跪倒在地，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抽搐。秦昭咒骂一声，一把扯开我后颈的衣服——那里浮现出幽蓝色的光斑，正沿着脊椎蔓延。
“该死，沈知寒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剧痛中，我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那声音温柔又悲伤，像是沈知寒，却又不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