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停驻的那一刻,文森特正坐在窗前,看一只鸟如何把天空剪成碎片。
那鸟凝在半空,双翅张开如同受难的圣徒,却不再扇动。
风不再吹动,连远处工地的嘈杂也像被什么巨灵之神扼住了咽喉。
文森特抬腕看了看表,秒针死钉在罗马数字的四上,一动不动。
室内外皆是万籁俱寂。
这寂静不同于深夜,而抽尽了所有声息后的绝对空虚。
文森特起身,他的衣袍碰倒了茶杯,瓷杯未曾翻覆,只是倾倒至桌边便凝住,杯子里的水一动不动。
众生百态俱成雕塑。
有人张口欲喝,有人追逐永难及地。
生命寸步不移。
世界成了一幅庞大无比的油画,万物皆缀于其上。
文森特行走其间。
是啊,他是这世间的创世神祇,可随意翻检这片静止的宇宙。
无人阻拦文森特。
那些凝固的面容上,期望、喜悦、焦虑,皆不得圆满,永远悬在将达未达之际。
就像他的欲望一样。
魔法师指尖永远差一毫碰到想取的书,恋人的唇间相距寸许却再不接近。
这世界被按了暂停,所有故事都不准进入终局,所有努力皆不作数。
文森特坐在公园长椅上。
那群灰鸽围着他,有的展翅,有的俯首,俱成铜像。
他能看到,在长椅上的另一人,的笑容漾开一半,突然断了生机。
文森特看着她眼中的一滴泪珠。
他不知这泪是为何而流,也不知它终究能否落下。
文森特继续往前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一切尚未静止时。
妄诞的世界就像其他世界一样,转啊,转啊。
有人关心他,有人喜爱他,有人在意他的离开和留下。
但文森特知道,这只是梦。
只是他为自己制作的幻梦。
文森特行于这座寂静的博物馆,细看每一个被封存的瞬间。
万物停滞于最紧要的刹那,如同弓弦张满不得发。
这事情很神奇。
制作幻梦时他就这样感觉过。
世界与文森特戏耍。
他只要心念稍动,就会看见一片叶坠下半分,一扇门吱呀一响,旋即复归静止。
文森特当然知道,这世界并非全然死寂,只是慢到近乎凝止。
一切终究是在动,尽管慢得残忍。
文森特再一次在长椅边坐下。
他在等待。
等待第一声鸟鸣划破长空,等待第一次钟声重新回荡。
等待世界重启。
在此间永恒的寂静里,他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等待一个结局。
他闭上眼。
神明自梦中醒来。
幻梦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