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是被冷汗浸醒的。
洞府内的青灯摇摇晃晃，映得他面上的惊惧之色愈发鲜明。方才那场幻境太过真实——他看见自己成了宗门最大的笑柄，看见弟子们指着他议论“圣子也不过如此”，看见掌门抚须叹息，将象征圣子身份的玄玉令牌收走……
“程萧……”他攥紧床单，指节泛白。作为赵家百年一出的天才，他从小被捧上云端，何曾受过这等折辱？更可怕的是，那种“未来已定”的绝望感，像一根毒刺扎进神魂，让他连运功都觉得丹田发闷。
三日后，丹堂后的竹林。
程萧正蹲在一丛湘妃竹旁，指尖凝出一点青芒，替受伤的竹鼠疗伤。忽然察觉身后有气息逼近，他头也不回：“圣子若是来寻仇，不妨直接动手。”
脚步顿住。赵乾从树后走出，玄色圣子袍沾着晨露，眉峰拧成结：“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为何我能清晰记得梦中之事？”
“不是邪术，是‘示警’。”程萧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竹屑，“圣子若想学，我不介意再教你一遍——比如，看看你未来十年的路。”
话音未落，赵乾只觉眉心一热。
熟悉的黑暗涌来，等他再睁眼，已站在赵家祖祠前。
祠堂内的香烧得很旺，烟缕却扭成诡异的形状。供桌上的牌位晃了晃，他看见自己的名字“赵乾”正慢慢从牌位上渗出血珠。
“不孝孙赵乾，因傲慢轻敌，堕了赵家威名！”
“不孝孙赵乾，丢了圣子之位，让赵家沦为笑柄！”
“不孝孙赵乾，神魂被蚀，沦为他人傀儡！”
一道道苍老的声音从牌位后传来，赵乾惊恐地回头，看见祠堂深处站着无数“自己”——有的浑身是血倒在擂台，有的疯疯癫癫撕毁功法，有的跪在地上抱着掌门的腿哭求原谅。
“这些都是你的可能。”熟悉的声音响起。
程萧从阴影里走出，依旧是那身青衫，却像掌控一切的神祇：“圣子可知，你如今的功法《焚天圣典》虽能催发极致真元，却像一把无鞘的剑——锋利，却没有剑鞘护主。神魂防御薄弱，随便一道神魂术都能让你溃不成军。”
“你胡说！”赵乾吼道，可声音里带着颤音。他能感觉到，那些“自己”的痛苦正顺着神魂蔓延，每一道都像在啃噬他的自信。
“那你看这个。”程萧抬手，指尖弹出一缕青芒，没入赵乾眉心。
下一秒，赵乾“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仍是圣子，却不再傲慢。他跟着一个青衫修士学习神魂秘术，加固了《焚天圣典》的神魂屏障；他在演武场击败挑战者时，不再是靠蛮力，而是用神魂术扰动对方心智；最终，他站在宗门大比的巅峰，接受万人朝拜，掌门亲手将代表“首席弟子”的金印放在他手中。
“这才是你想要的。”程萧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藏在傲慢下的渴望，“你不服的不是我，是不甘心永远活在‘可能的失败’里。我可以帮你抹掉那些‘可能’，但你要付出代价。”
赵乾的意识在挣扎。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对他说：“赵家的子孙，要做掌控命运的人。”可现在，他的命运却被一个外门弟子的“幻术”拿捏在手里。但更让他恐惧的是——程萧说的“代价”，恰恰是他最想要的“掌控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程萧笑了，那笑容像月光穿过竹林：“很简单，做我的眼睛和手。我需要你帮我收集宗门的情报，比如哪些长老支持二长老的儿子争夺掌门之位，比如外门弟子里有哪些隐藏的天才……你不用背叛宗门，只需要‘多看一点，多记一点’。”
当赵乾从幻境中醒来时，竹林的风正吹得湘妃竹沙沙响。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清凉——那是程萧留下的“魂印”，像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两人的神魂。
“这是……”他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眼睛亮得吓人。
“帮你加固了神魂屏障。”程萧扔给他一本绢册，“还有这个，《焚天圣典》的神魂补全版。你之前的功法缺了‘魂引’一节，导致真元运转时会泄露神魂气息，被人盯上。现在补上了，不仅能抵御低级神魂术，还能用神魂之力强化真元。”
赵乾接过绢册，指尖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神魂为根，真元为叶，根固方能叶茂。”
他忽然想起幻境里的自己——那些失败的“赵乾”，都是因为忽略了神魂的修炼。而现在，程萧不仅给了他“改错题”的机会，还给了他“考满分”的能力。
“我答应你。”赵乾对着程萧深深一揖，这一次，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能帮我实现目标，赵乾愿为先生做任何事。”
程萧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他知道，赵乾不是“归顺”，而是“认同”——因为他给的，恰恰是赵乾最渴望的“变强之路”。前世他因神魂术遭忌，今生却能用这门术法，将“敌人”变成“伙伴”。
当晚，赵乾回到洞府，立刻开始修炼程萧给的补全版《焚天圣典》。
真元运转间，他明显感觉到神魂在发热——那是《大梦千秋诀》的神魂之力在改造他的经脉。原本有些滞涩的真元，此刻像江河入海般顺畅，丹田内的灵力漩涡旋转得更快，竟隐隐有突破凝丹后期的迹象！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像一团发光的雾气，笼罩着全身，再也不是之前那样“虚无缥缈”。他试着用神魂之力碰了碰桌上的茶杯，茶杯微微一震，竟发出清脆的嗡鸣！
“这……这是‘神魂御物’的雏形？”赵乾瞪大眼睛，差点跳起来。
要知道，就算是凝丹后期的修士，能做到“神魂御物”的也寥寥无几，而他不过刚完善功法三天！
第二天清晨，赵乾带着一盒顶级灵茶走进丹堂。
程萧正在炼药，丹炉里的火焰呈淡紫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他抬头看向赵乾，嘴角微扬：“这么快就突破了？”
“托先生的福。”赵乾递上灵茶，“昨夜修炼，神魂屏障加固了三成，真元也凝练了许多。甚至……能初步用神魂之力探查周围十丈的情况。”
程萧接过茶，抿了一口：“不错。《大梦千秋诀》的第一重‘千机如梦’，你已经能用了。接下来，我教你第二层的‘心影迷踪’——用神魂制造虚假的记忆，让对方误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
赵乾的眼睛亮得吓人：“我什么时候能学？”
“等你帮我做完一件事。”程萧放下茶盏，“去查一下，外门弟子里有没有叫‘林晚’的？她是三年前被逐出师门的，现在应该在山下小镇当医女。”
三天后，赵乾回来复命。
他带来了林晚的消息——一个穿粗布裙的女子，每天坐在药铺门口给人把脉，收费低廉，却从不开贵价药。更重要的是，她怀里总抱着一个青铜盒子，像是在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
“青铜盒子？”程萧挑眉，“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赵乾摇头，“我问过她，她只说‘是我唯一的牵挂’。但我用神魂术试探了一下——她的神魂很干净，没有说谎。”
程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看来，这趟山下小镇，我得亲自走一趟了。”
赵乾立刻道：“我陪先生去！”
“不用。”程萧摆手，“你留在宗门，帮我盯着二长老的动向。另外，把林晚的行踪透露给掌门的亲传弟子陈默——我倒要看看，这只藏在暗处的老鼠，会露出什么尾巴。”
赵乾领命而去。
他站在丹堂外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山脉，摸了摸怀里的魂印。此刻，他不再觉得程萧是“控制”他，反而像找到了一个“引路人”——一个能帮他打破天赋限制，走到更高处的人。
风里传来丹炉的药香，混合着竹林的清香。赵乾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洞府——他要赶紧修炼，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帮先生做更多的事。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程萧的神识掠过整个宗门，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动向都收在眼底。
他知道，赵乾会成为他最锋利的刀。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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