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在弟妹们那间逼仄的小屋里,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昏黄的光晕被粗糙的土墙贪婪地吞噬,只在屋子中央投下一圈微弱的光明。
江建军点燃了灯芯。
他看着光圈里那三张仰望他的脸,弟妹们眼底的光,甚至比这豆大的火苗还要亮。
那是一种混杂着激动、依赖,甚至已经开始萌芽的崇拜。
时机到了。
有些伤疤,必须亲手揭开,才能让里面溃烂的脓血流尽。
“月茹,小豪,静静。”
江建军的声音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这压抑的空气浸透,重重地砸在地上。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听着,不许哭,也不许喊。”
他平静地扫过每一个弟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妹妹江月茹的脸上,然后是弟弟江小豪,最后是还懵懵懂懂的江静静。
他开口了。
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发生在遥远之地的故事。
故事从那场夺走父母性命的车祸开始。
故事讲到了那张本该属于他的、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故事的最后,是刘海中父子那张狞笑的脸,是整个大院里所有邻居那一张张冷漠、麻木、甚至幸灾乐祸的脸。
平淡的语调,却是一柄无形的重锤。
一锤。
又一锤。
狠狠地砸在弟-妹三人的心口上。
江月茹和小豪眼中的光,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簇被瞬间点燃的、熊熊燃烧的火焰。
仇恨的火焰。
年幼的江静静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人心险恶,可她能感觉到哥哥话语里的冰冷,能感觉到姐姐和二哥身上陡然炸开的戾气。
她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哥……”
江月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在剧烈地颤抖。
“你的意思是……爹和娘,是……是被刘海中那个老畜生……害死的?”
那股刻骨的恨意,让她的声音都变了调。
“是。”
江建军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那你的大学……”
“也被他儿子刘光齐顶了。”
“王八蛋!”
一声怒吼炸响。
江小豪的身体像是被装了弹簧,猛地从破旧的板凳上弹了起来。
木凳不堪重负,“吱嘎”一声向后翻倒。
他双眼充血,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
“我他妈现在就去杀了他!”
“坐下!”
江建军一声低喝,如同一道冰冷的铁鞭,抽在江小豪沸腾的血液里。
“报仇,不是提着刀冲上去拼命!”
他的眼神冷得骇人,直直刺入弟弟的瞳孔深处。
“那是愚蠢!”
在弟妹三人震动的目光中,江建军从贴身的衣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道决定仇人生死的判决书。
他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将纸缓缓展开。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
“这,才是我们复仇的开始!”
江月茹颤抖着凑上前,借着微弱的灯光,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张“借条”上的内容。
当她念到那行关于“顶替上大学名额”的字样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和小豪,都惊呆了。
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们无法想象,自己的哥哥,究竟是用了何等的智慧,何等的胆魄,才能让刘海中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亲手签下这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罪证!
这一刻,他们对大哥的情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不再是单纯的亲情与依赖。
那是一种被彻底折服后,升华而成的、近乎盲目的崇拜与信任!
江建军看着弟妹眼中那由震惊转为狂热的复仇火焰,知道自己想要的种子,已经种下。
他沉声说道:“爹妈的仇,不能不报!但我们不能急。”
“我要一步一步来!”
“我要让刘海中父子,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要让他们从云端跌进泥里,在最深的绝望中,像两条狗一样互相撕咬!”
“我要让他们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付出最惨痛,最绝望的代价!”
“哥!我们听你的!”
江月茹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只剩下钢铁般的坚定。
她猛地伸出手,一手拉住江小豪,一手拉住尚在发懵的江静静,将他们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她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一起站到了江建军的面前。
她挺直了自己那尚显稚嫩的脊梁,一字一顿,立下血誓。
“从今天起,我们兄妹齐心!”
“爹妈的仇,我们一起报!”
“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看着眼前这三张空前团结、意志统一的脸,江建军的心中,一股阔别已久的豪情,轰然升起。
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为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为了惨死在阴谋下的父母。
他必将让仇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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