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气，随着夜色降临，变得愈发凝重。
昏黄的灯泡在电线杆上晃悠，光线被晚风切割得支离破碎，投在地面上，也照着院里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全院大会。
这四个字，在四合院里，就意味着一场公开的审判。
三大爷闫埠贵早就盘算好了自己的小九九，手脚麻利地搬来了院里唯一那张还算体面的八仙桌和几条长凳。
一大爷易中海，则是在众人自觉让开的通道中，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当仁不让地坐到了正中央那把靠背椅上。他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按在桌沿，目光缓缓扫过围成一圈的街坊四邻，那份威严，那份气度，活脱脱就是旧戏文里升堂问案的青天大老爷。
“咳！”
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都安静。”
仅仅两个字，院子里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呜呜声。
易中海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先是落在了面无表情的江建军身上，停留了两秒，又转向了另一边脸色铁青的刘海中。
“今天这个会，就为一件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力，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
“江建军，你站出来。”
江建军依言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在昏暗的光线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说，刘光天欠你五百块钱，并且立下了字据。”易中海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字据呢？拿出来，让大伙儿都开开眼。”
江建军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没有半分被审问的局促，反而像是这场大戏的看客。他从上衣口袋里，不急不缓地掏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纸，缓步上前，动作平稳地将它放在了易中海面前的桌子上。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始终平静地注视着桌面，仿佛那不是一张决定胜负的证据，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事。
易中海拿起那张欠条，展开，昏黄的灯光下，那白纸黑字显得格外刺眼。
他没有立刻宣读，而是举起了那张纸，朝着院里众人，缓缓地展示了一圈。
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欠条！”
“兹有刘光天，因个人原因，自愿向江建军同志借款人民币伍佰元整，约定一月内归还。空口无凭，立此为据！”
“借款人：刘光天。”
“日期，见证人……”
易中海洪亮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念到最后，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下面，还有刘光天亲手按下的红手印！”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嚯！白纸黑字，还有红手印！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五百块啊！我的天，刘家这是想赖掉一笔巨款啊！”
“我就说嘛，刚才刘海中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他占了多大的理呢，原来是欠钱不还！”
一道道鄙夷、嘲弄、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密集的箭雨，齐刷刷地射向刘海中。
刘海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马上就要炸开的锅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当场认栽，或者无能狂怒的时候。
刘海中接下来的举动，让整个院子的喧嚣，戛然而止。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非但没有半分理亏的窘迫，反而挺直了腰杆，一张脸上写满了悲愤与屈辱。
他用一根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江建军。
“各位街坊邻居！一大爷！”
他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一股惊人的爆发力，盖过了所有的议论。
“这张欠条！没错！是我儿子刘光天写的！上面那个手印，也是他的！”
“我认！”
众人全都愣住了。
这算什么？当众认罪？这刘海中是被气糊涂了，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果然，刘海中话锋陡然一转，音调瞬间拔高了八度，那股子“委屈”与“愤怒”的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受害者。
“但是！”
他一字一顿，吼得声带都有些撕裂。
“写下这张欠条，根本就不是我儿子光天自愿的！”
“他，江建军！是他设局灌醉了我儿子，威逼利诱，逼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写下了这张东西！”
“这不是借钱！这是敲诈！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啊！”
“什么？！”
这个词，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全院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刘海中身上，猛地转回到了江建军身上，充满了惊疑与不解。
刘海中见自己成功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开始了自己颠倒黑白的影帝级表演。
“大伙儿用脑子想想！”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江建军，一个厂里编制都没了的无业游民！他哪来的五百块钱？啊？他自己吃饭都成问题，他有钱‘借’给我儿子？”
“他要是有这笔钱，他家日子能过成现在这样？”
这番话，直击要害。
院里不少人的眼神，开始动摇了。是啊，这话说得在理，江建“军家什么情况，大家有目共睹，怎么可能随手拿出五百块？
“事情的真相是！”刘海中趁热打铁，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江建军，早就盯上我们家了！就在前两天，他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编出来的，关于我爹妈年轻时候的所谓‘把柄’，硬生生地从我这里，讹走了三百块钱！”
说着，他竟然也从怀里，猛地掏出了一张纸！
“啪！”
他将那张纸，狠狠地拍在了八仙桌上，那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大伙儿都看看！都看看！”
他指着那张纸，悲愤地控诉道。
“这是他第一次敲诈我的时候，逼着我签下的字据！他以为我刘家好欺负，尝到了甜头，就变本加厉！这才有了今天这出灌醉我儿子，逼他写下五百块欠条的恶毒戏码！”
“他这是要把我们老刘家，往死路上逼啊！”
“一大爷！各位街坊！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说完，他竟然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两下眼睛，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副被欺压到极致的凄惨模样，足以让任何不明真相的人心生同情。
舆论的风向，在短短几十秒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好像……二大爷说的也有道理啊，这事儿听着是有点蹊跷。”
“是啊，敲诈勒索，这可是重罪！是要被抓进去的！”
“我就说江建军这小子最近邪性的很，原来是动了歪心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
邻居们看向江建军的眼神，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审视，最后化为了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坐在主位上的易中海，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拿起刘海中拍在桌上的那张三百块的“借条”，又看了看江建军那张五百块的欠条。
两张纸，两种笔迹，却共同指向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罪名。
他将两张纸并排放在桌上，缓缓抬起头，审视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刺江建军。
“江建军！”
易中海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刘海中说的，可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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