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酒店房间的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反锁,将外面世界的嘈杂与窥探彻底隔绝。
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消毒水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但对莫罗而言,这片狭窄而肮脏的空间,此刻却是最安全的巢穴。
他没有开灯,仅凭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灯的驳杂光线,走到了房间中央。
他摊开手掌,那枚刚刚从“鬼市”得来的“诅咒骰子”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骨质的骰子触感冰冷,表面因长年累月的摩挲而显得异常温润。但在莫罗的感知中,这枚小小的器物内部,正盘踞着一个因绝望而扭曲的灵魂。那是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念气,混乱、狂暴,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一个赌徒,在输掉一切后,将自己的生命、怨念、乃至最后的疯狂,全部灌注其中,最终诞生了这件“念物”。
对于普通人,这是足以招来厄运的诅咒之源。
于他而言,却是无上的资粮。
莫罗将骰子紧紧握住,心念微动。
他手背上那道宛如活物般的“因果刻痕”立时有了反应。它不再是沉寂的纹身,而是一个苏醒的掠食者,散发出一种源自本能的、对能量的贪婪渴望。
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吸力从刻痕中心传来。
被囚禁在骰子中的怨念之气,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发出无声的尖啸。一缕缕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稀薄黑烟,从骰子的缝隙中被强行抽出,争先恐后地涌入莫罗手背的刻痕之中。
这个过程,是一种纯粹的吞噬。
莫罗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驳杂、混乱的负面能量在被刻痕吸入的瞬间,就被一种更高层次的规则强行净化、分解,最终转化为最纯粹的养分,滋养着刻痕本身。
他掌心的骰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变化。
原本温润的骨质表面迅速变得干枯、粗糙,失去了所有光泽。上面镌刻的点数开始模糊,颜色从深红褪为灰白。
短短十几秒后,伴随着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响,那枚骰子再也无法维持其形态,彻底崩解。
一捧细腻的、毫无能量波动的惨白色粉末,从莫罗的指缝间簌簌滑落,洒在地毯上,宛如一小撮普通的骨灰。
莫罗缓缓抬起手,借着窗外的微光审视着自己的手背。
“因果刻痕”的第二道纹路,那原本暗淡的线条,此刻亮起了大约百分之三的长度。一截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痕,证明了他的猜想。
“果然有效。”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确认后的冷静。
“因果刻痕”的成长路径,并非只有击杀念能力者这一条血腥之路。吸收这种蕴含着无主念气的物品,同样可以积蓄能量。
虽然效率远不如直接掠夺生命能量来得迅猛,但胜在安全、隐蔽。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这是一条完全可行的、辅助性的成长路线。
他开始在心中规划,天空竞技场的奖金,除了作为生活和情报开销,其余的都可以用来搜集更多类似的“念物”。只要有足够的财力,他成长的速度将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计划在脑中成型,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收敛心神,将一切异象平复,然后起身,走向房门。
然而,当他的手刚刚搭上门把,准备推门而出时,门外,两道壮硕的身影如同两堵厚实的肉墙,严丝合缝地堵死了他所有的去路。
是两个穿着品味浮夸、印着金色骷髅头标志的黑帮服饰的打手。
他们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刺着狰狞的纹身,肌肉虬结,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狞笑。
“小子,挺会跑啊。”
左边那个满脸横肉的打手开口了,他一边说,一边恶意地捏着自己的指节,发出一连串“嘎嘣嘎嘣”的脆响。
“把从‘鬼市’买的东西交出来,哥几个可以考虑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
莫罗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个地下商店进行交易时,他确实感觉到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当时他急于脱身,并未深究,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主动找上了门。
对方显然不是为了那点交易金,目标,只能是那枚骰子。
看来,这东西的价值,比自己预估的还要高。
可惜,已经化为飞灰了。
莫罗甚至懒得解释,也无需解释。
“滚。”
他的嘴里,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空气瞬间凝固。
那名打手脸上的狞笑僵住了,随即被一种混杂着错愕与暴怒的情绪所取代。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单薄的“肥羊”,竟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你他妈找死!”
怒吼声中,打手被彻底激怒。他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卷起一股恶风,没有丝毫花巧,直直地朝着莫罗的面门砸来!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着黑帮打手惯有的凶狠,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鼻梁骨直接砸碎。
面对这凶悍的一击,莫罗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就在那拳风即将触及他面颊的瞬间,他的身体重心微微下沉,右肩带动整个躯干,完成了一次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的侧身。
分毫不差。
那只势大力沉的拳头,就这么贴着他的脸颊挥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空处。
一击落空,打手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出现了刹那的僵直与失衡。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而这个破绽,对莫罗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侧身的同时,手肘顺着对方前冲的力道,毒蛇般向上猛地一顶。
肘尖如锥,精准无误地撞上了对方前冲力道最盛的手臂关节内侧软骨!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走廊里。
“啊——!”
杀猪般的惨叫紧随其后。那名打手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无尽的痛苦所吞噬,他抱着自己的右臂,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向弯折,软软地耷拉了下去。
另一名打手被这兔起鹘落的惊变骇得心头一跳。
他脸上的狞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骇。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自己腰间的手枪。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莫罗的身影在他眼中化作一道残影,如同鬼魅般欺近。
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带着破风声,精准地砍在了他的脖颈侧面——颈侧大动脉与神经丛的交汇处。
那名打手只觉得脖子一麻,眼前瞬间一黑,所有力气和意识都被这一击抽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两眼翻白,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整个过程,从开门到结束,不到三秒。
莫罗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念气都没有动用。
他看了一眼地上两个失去战斗力的麻烦,正盘算着如何处理后续,房间内那台老旧电视机里插播的一则紧急新闻,却让他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原本播放着午间美食节目的画面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他无比熟悉的、被拉起了长长警戒线的地下藏馆。
那是诺斯拉家族的产业。
女主播用一种公式化的冰冷语调,毫无感情地播报着新闻稿:
“……据悉,友克鑫市黑帮诺斯拉家族于日前发生严重失窃案。案发后,家族正通过黑白两道所有渠道,发布高额悬赏,全力追查一名在案发后失踪的‘年轻鉴定师’的相关线索……”
话音未落,新闻画面上,出现了一张根据目击者描述绘制的素描画像。
粗糙的线条,模糊的细节,却精准地抓住了人物的神韵。
那张脸,与他此刻的面容,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神韵,几乎一模一样。
莫罗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凝重。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骨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知道,自己过去那个“年轻鉴定师”的身份,那个他赖以生存、用以伪装的保护壳,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失效。
它不再是保护,而是变成了一个被高额悬赏通缉的致命标签。
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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