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哭嚎,金属扭曲的哀鸣,共同谱写成一曲末日降临的交响。
整艘客轮已经化作一座海上炼狱。
恐慌彻底摧毁了名为“文明”的脆弱外壳,求生的本能将人性最深处的野兽释放了出来。人们为了争夺一个登上救生艇的名额,彼此推搡,咒骂,踩踏着倒下之人的身体。昔日衣冠楚楚的绅士,此刻为了活命,会毫不留情地将一位母亲和她怀中的孩子推下甲板。
混乱的洪流,正裹挟着所有人,冲向唯一的、却又无比狭窄的生路。
在这片彻底失控的癫狂之中,莫罗的思维却冷静到近乎残忍。
他的双眼,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快速扫描着眼前的一切。哭喊的人群,倾斜的甲板,远方漆黑的海平面,以及头顶那被浓烟染成暗红色的夜空。
去抢救生艇?
一个念头闪过,随即被他彻底掐灭。
那是凡人的选择,是置身于羊群之中,祈祷自己不是最先被屠宰的那一只。愚蠢,且低效。
他逆着人潮而动。
每一个试图阻拦在他身前的人,都被他用一种蛮横却又无比精准的力道拨开。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目标明确得令人心悸。
他要去的地方,是船只倾斜角度最高的那一侧船舷。那里空无一人,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那边是离死亡最近的方向。
冰冷的海风夹杂着滚烫的烟尘,扑面而来。脚下的钢铁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裂。
莫罗站在船舷的边缘,下方是深渊。
波涛汹涌的海面,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如同墨汁般的纯粹漆黑。巨大的船体正在缓缓下沉,搅动着海水,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正在不断扩大的恐怖漩涡。
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会得出的结论。
莫罗的身体微微下蹲,肌肉绷紧,宛如一张拉满的弓。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为了生存而彼此厮杀的人间地狱,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下一秒,他整个人弹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主动投入了那片黑暗的、冰冷的怀抱。
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世界颠倒,耳边只剩下“咕噜咕噜”的水声。沉船所形成的巨大漩,在海面之下,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巨手,以一种无可抗拒的恐怖力量,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体,要将他拖向那不见底部的深渊。
肺部的空气在飞速流失,四肢在巨大的水压与吸力下拉扯得几乎要断裂。
这是足以让任何世界级的游泳冠军都彻底绝望的境地。
然而,就在这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暗水域之中,莫罗那双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
两点骇人的精光,穿透了黑暗!
Lv.20!
那股在他体内奔腾咆哮的、庞大到近乎奢侈的念气,被他以一种疯狂的效率调动起来。它们不再是用于攻击的能量,而是化作了求生的燃料!
所有的念气,沿着他体内特定的经络,疯狂地涌向他的脚底!
“流转之矢·涡轮喷射!”
这是他基于“流转之矢”的念弹形态,在坠落的这短短几秒内,构思出的全新应用!
原本用于贯穿敌人、高度凝聚的念弹,在他的意志下,被强行解构、重组!
嗡——!
两股高速旋转的、由高密度念气压缩而成的涡流,在他的双脚脚底板下瞬间成型。那并非是简单的气体喷射,而是将念气本身物质化,形成了两个微型的、拥有恐怖推力的引擎!
然后,猛地向后喷发!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深水中炸开,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水浪!
莫罗的身体,在这一瞬间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恐怖动能。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水幕的黑影,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姿态,强行挣脱了那巨大漩涡的致命引力!
笔直的、暴力的、朝着远离沉船的方向,穿行而去!
第一次喷射的念气耗尽,身体的速度开始减缓。
身后那股恐怖的吸力,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缠绕上来。
莫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再一次凝聚念气,然后喷射!
轰!
身体再次加速!
他就用这种简单粗暴,但却有效到极致的方式,在这一片波涛汹涌的死亡之海中,为自己开辟出了一条独属于他的生路。
一次,两次,十次……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重复了多少次这个过程。体内的念气在急剧消耗,又在强大的意志下被重新压榨出来。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这种极限操作而发出痛苦的哀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他终于感觉到身后的那股吸力彻底消失,当体内的念气真正消耗到涓滴不剩,当他的意识都开始因为缺氧与脱力而变得模糊时,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划动四肢,浮上了水面。
“哗啦!”
他猛地探出头,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咸腥味的、新鲜的空气。
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漂浮在海面上,缓缓地,回过头去。
视线的尽头,那艘曾经代表着奢华与辉煌的巨大客轮,此刻正被冲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所吞噬。
在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不甘的金属悲鸣声中,它那庞大的船身,缓缓地、决绝地,一头扎进了那片黑暗、冰冷的海底。
永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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