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莫罗的每一寸皮肤。
意识在混沌的深海中浮沉,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那股原本充沛浩瀚、足以在海啸中支撑起生命方舟的念气,此刻已然干涸。念气的枯竭,带来的不仅仅是虚弱,更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被世界剥离的空洞感。他的身体,正被深海的寒意与压力无情侵蚀。
时间的概念早已崩塌。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漂流了多久,一天,或者一个星期。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磅礴巨力攫住了他。
是海浪。
下一秒,他被高高卷起,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最后被狠狠地抛了出去,砸在一片柔软而又滚烫的地面上。
他得救了。
……
灼热的阳光,像是一层烙铁,炙烤着他的眼皮。
莫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道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是蔚蓝到刺眼的天空,以及几只盘旋着发出沙哑叫声的海鸟。
鼻腔里灌满了阳光、沙砾与海风混合的干燥气息。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剧痛与酸麻感立刻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块肌肉都被彻底榨干了。
他就在这片陌生的沙滩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月亮取代太阳,又被新一轮的朝阳驱散,他才终于积攒起一丝微不足道的体力,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是一座荒岛。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金色的沙滩,便是岛屿中心那片呈现出墨绿色的、死寂的原始丛林。地图上,从未有过关于这里的任何标注。
莫罗开始冷静地检视自身的状况。
他活动了一下关节,感受着骨骼的反馈。除了脱力到极限,身体并没有遭受毁灭性的重创。那股在最后关头护住他核心的念气,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
但代价是,他体内空空如也,念气的流动细若游丝,几乎无法感知。
他摸向腰间,原本放置着通讯设备、压缩食物和急救包的地方,只剩下几缕被海水腐蚀得破烂不堪的布条。
手机屏幕早已碎裂,内部被盐分侵蚀得面目全非。
食物和淡水,更是在怒海的冲刷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与整个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一场艰难的、最原始的求生开始了。
莫罗没有被绝望吞噬。他前世积累的那些看似无用的知识,此刻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他凭借植物的形态与气味,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辨别出可以补充水分的蕨类植物根茎。他观察着微小的昆虫轨迹,找到了隐藏在石缝下的一处甘甜的淡水水源。
除了寻找生存必需品,他将所有剩余的时间都投入到冥想之中。
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呼吸变得悠长而又微弱。他强行让自己的心神沉寂下去,去感受这个世界最本源的气,引导着它们,一丝一缕地,重新汇入自己干涸的气脉。
这个过程缓慢而又痛苦。
就在他逐渐适应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体内的念气也勉强恢复到能支撑一次“凝”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是第五天的黄昏。
他在巡视自己设置的简易陷阱时,绕到了岛屿的另一端。
那是一片嶙峋的礁石海湾,暗红色的巨大岩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在夕阳的余晖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
一个黑点,趴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随着海浪的起伏,一动不动。
莫罗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岩石上,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身体微微弓起,进入了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戒备状态。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个黑点的轮廓逐渐清晰。
是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身材肥硕,此刻正脸朝下地趴着,半边身体还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生死不知。
当莫罗绕到侧面,看清那张被海水泡得有些浮肿的脸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
那张憨厚而又贪婪的脸,他至死也不会忘记。
是那个“饕餮客”!
幻影旅团的追兵,那个在客轮上,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念能力者!
他竟然也活了下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莫罗的脊椎急速攀升。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用“凝”将念气汇集于双眼,仔细观察着对方。
在念的视界里,“饕餮客”身上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一团即将熄灭的炭火,生命力场紊乱不堪。
确认对方暂时无法构成威胁后,莫罗才警惕地靠近。
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微弱但确实存在。接着,他毫不客气地检查起对方的身体。多处骨折,内脏恐怕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整个人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昏迷。
莫罗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饕餮客”死死攥住的右手边。
一个被深绿色的厚重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
即便隔着防水布,莫罗也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充满了不祥与诡谲的气息,正从那东西里面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那是一种能勾起人内心最深处阴暗与疯狂的、极具侵略性的念。
莫罗蹲下身,眼神无比凝重。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解开了那被海水浸透、打着死结的防水布。
随着最后一层布料被揭开。
一个古朴、精致,却又在边角雕刻着无数痛苦哀嚎面容的、黑色的古老音乐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是那个在客轮上,引起了巨大混乱与杀戮的源头。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