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孤岛,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咸腥的海风与腐烂植物的气息。
莫罗拖着“饕餮客”那具沉重如铅的身体,在崎岖的岩石间穿行。他体内的念气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下不到三成的涓涓细流,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疲惫。
他不能停下。
这座岛屿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潜藏着未知的致命威胁。在彻底恢复之前,任何一丝松懈都等同于自杀。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遮蔽的狭小山洞。洞内阴暗干燥,是绝佳的藏身之所。他将“饕餮客”扔在地上,用坚韧的藤蔓将他的手脚牢牢捆死,打上了一个除非用利器否则绝无可能挣脱的死结。
做完这一切,莫罗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重新融入了幽深的丛林。
生存。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
饥饿感如同鬼火,灼烧着他的胃壁。身体的虚弱在不断提醒他,能量的补充是眼下最紧迫的任务。
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变得锐利,前世积累的野外生存技巧与这个世界赋予他的猎人基础知识,在他的脑中完美融合。他像一头真正的野兽,用最原始的本能,解读着丛林中的每一个信号。
风向,泥土的湿度,野兽留下的痕迹。
他很快找到了一条被频繁踩踏而成的兽道,并在路径的关键节点,利用削尖的树枝和柔韧的藤条,迅速布置了几个结构简单却极为致命的陷阱。
他没有等待太久。
一阵凄厉的嚎叫与疯狂的挣扎声,刺破了丛林的静谧。
一头体型壮硕、獠牙外露的野猪状生物,被一根绷紧的藤蔓倒吊在空中,锋利的木矛穿透了它的脖颈,鲜血正不断滴落。
莫罗的身影无声地出现,眼神平静无波。
他熟练地给猎物放血,剥皮,分割。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迟滞,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很快,一堆篝火在空地上被升起。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驱散了周遭的阴冷与黑暗。
他将处理干净的后腿肉用一根粗长的木棍贯穿,架在火上,缓慢而均匀地翻转。
油脂被高温逼出,滴落在燃烧的木柴上。
“滋……滋滋……”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股霸道的、原始的肉香,混合着木柴燃烧的独特芬芳,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具侵略性地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香气浓郁到了几乎化为实质的地步,在潮湿的空气中拉出一条无形的引线,勾动着一切生灵最深处的食欲。
莫罗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撕下一小块烤得微焦的肉皮,放入口中。酥脆的口感与丰腴的油脂瞬间在味蕾上炸开,纯粹的蛋白质和能量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化为一股暖流,抚慰着他疲惫的身体。
就在他准备切下最大的一块,彻底享用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注视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升起。
那不是杀意,却比任何杀意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一头潜伏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目光,将他完全锁定。
丛林中所有细微的声响,虫鸣、风声、树叶的摩擦声,都在这一瞬间诡异地消失了。
死寂。
莫罗握着木棍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全身的肌肉,从放松状态瞬间切换到了极致的紧绷。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他的视线越过跳动的篝火,定格在了身后不远处的一根粗壮树梢上。
那里,蹲着一个“人”。
一个留着蓬松的白色短发,耳朵尖尖,五官精致到雌雄莫辨的“人”。
他(她)的姿势很奇怪,像一只蹲踞在枝头的夜枭,一双异色的眼瞳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此刻,那张秀美的脸上,正带着一种近乎于痴迷的陶醉表情,鼻翼不断翕动,用力嗅着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肉香。
他(她)的喉咙深处,甚至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如同猫科动物在满足时才会发出的奇怪声响。
“好香……”
“……是好香的味道……”
那个“人”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莫罗的视线,那双妖异的眼瞳,从烤肉上缓缓移开,对上了莫罗的双眼。
下一秒,他(她)的身影从数米高的树枝上轻盈地跃下,落地时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如同羽毛飘落在地。
他(她)脸上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歪了歪头,开口问道。
“喂,下面的那个,你烤的肉,能分我一点吗?”
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质感,但听在莫罗的耳中,却不亚于惊雷炸响。
莫罗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般的大小。
他没有回答。
他也无法回答。
因为一股磅礴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深不见底的念,正从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人”身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那股念,没有刻意释放,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就形成了一种绝对的、不容抗拒的领域。
空气变得粘稠,如同水银。
莫罗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瞬间被剥夺了。
他体内的念气,那刚刚恢复了不到三成的微弱力量,在这股浩瀚无边的气息面前,就如同一只在风暴中瑟瑟发抖的萤火虫,连升起一丝反抗的念头都做不到,便被彻底压制、碾碎!
窒息。
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绝对压制所带来的、无可抗拒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心脏,冻结了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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