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前的石室里,红光又慢了下来。
我靠在墙边,手指贴着石板缝,底下那口气还在,微弱但没断。灵儿站在我对面,羽尖的火收成了豆大一点,照着井口边缘。她没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守卫的巡逻声已经远了,换岗的空档到了。
我从袖子里摸出那块新刻的石子,放在掌心。三道短痕和之前一样,是逆五芒星阵眼偏移的标记。但这回不是为了传信,是为了骗人。
“准备好了?”我低声问。
她点头,翅膀微微张开,随时能腾空。
我起身,走到石井边。离火珠贴着胸口,热度稳定,但一靠近井口,它又开始震,不是警告,是共鸣。我把它按住,不让它出声。
指尖蘸血,在井沿画了个半符。这是《混沌衍天诀》里截出来的一段反推法,不能久用,耗神。血痕刚成,混沌气顺着渗进去,灵流走向立刻清晰起来——七根铁桩不是随意钉的,它们连着地脉断层,形成“血引阵”,精气被抽进井底,喂给某个核心装置。
我蹲下,伸手探向井口。红光从底下冒上来,带着一股吸力,像是活的一样。
“不是聚灵。”我低声说,“是融脉。”
灵儿走过来,凤火凝成一丝细线,顺着石缝探进去。火丝绕过墙角,照出另一面——是间暗室,不大,墙角堆着六具人影,全被黑曜铁钉钉在石壁上,脊柱位置插着细链,连着地底。
“六个。”她收回火丝,“都没醒,脉搏若有若无。”
我盯着那半道刻痕。墙上七道竖线,第八道只划了一半。他们等的不是随便一个“纯脉”,是特定的人。
“不是抽魂。”我低声说,“是嫁接。”
灵儿抬头看我。
“他们要把妖血和人魂强行融合。”我指着井底,“前七次失败了,所以第八次必须成功。不然阵就崩了。”
她眼神一冷。
我从怀里取出离火珠,贴在陈九手腕上。珠子微震,一股暖流顺着脉门渗进去。他喉咙动了动,眼皮颤了下。
“陈九。”我压低声音,“醒一下。”
他喘了口气,眼缝睁开一条线。
“他们……要做什么?”我问。
他嘴唇抖着,“不是……杀人……是……换……”
“换什么?”
他喉咙里咯咯响,“说……第八个……能通……眼……开……门……”
我心头一紧。
“门?”
他没回答,手一松,又昏了过去。
我收回珠子,火光暗了半分。
“他们在造容器。”我说,“不是为了炼药,是为了让某个东西进来。”
灵儿盯着石井,“谁?”
“不知道。”我站起身,“但肯定不是人。”
她没再问,翅膀收拢,火光压到最低。
时间不多了。守卫再过半柱香就会回来,子时也快到了。
我走到井边,伸手摸向一根铁链。链子冰冷,表面有符纹,一碰就微微发烫。这是活阵,不能硬断。
“得先断灵流。”我说。
她点头,羽尖火光一跳,凝成细刃,悬在另一根链子上方。
我闭眼,把残存的药毒寒气往掌心引。肩伤还在,混沌气运转滞涩,但够了。寒气聚在右掌,我猛地按上铁链接口。
咔。
链子外层结了一层薄冰,灵流中断。
“现在。”我低声说。
她出手。
凤火刃无声划过,六根铁链应声而断。动作极轻,没震到井体。
七根锁链全落,石井红光骤暗。
井底传来一声低鸣,像是什么东西醒了。
我立刻把离火珠按在井沿,神识探进去。
黑曜石台上,符文在动。七道血线从锁链末端延伸,汇聚到中央一个凹槽——那里本该放第八个人的位置。
血线断了。
台面震动,符文开始逆转。
失败了。
但没崩。
说明操控者还在调整。
我迅速取出那块刻了三道痕的石子,放在井口边缘,用混沌气激活。石子微微发烫,模拟出阵眼偏移的信号。
假象成了。
井底的符文停了一下,随即转向另一个方向,像是在重新校准。
我松了口气。
“走。”我低声说。
灵儿已经把陈九从夹层里拖了出来。他轻得像一把枯柴,骨头都塌了。
我伸手接过,背在肩上。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但顾不上。
她走在前头,凤火探路。石室门虚掩着,外头斜道空着,守卫还没回来。
我们一前一后往外走。脚步放得很轻,台阶上的血印被我用鞋底抹开,避免留下痕迹。
三十六阶后,斜道变平。
我回头看了眼石室。红光彻底灭了,井口黑着,像一张闭上的嘴。
但我知道,它还会再亮。
只要第八个人没来,他们就不会停。
“他们要的不是怪物。”我低声说,背着陈九,一步步往上走,“是钥匙。”
灵儿没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穿过地牢铁门,外头是北角楼的后巷。夜风刮过来,带着城北特有的铁锈味。
我把陈九放在墙角,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是多宝道人给的续命散,没多少,但够他撑到天亮。
她蹲下,凤火渗进他胸口,帮他吊着一口气。
“小婉那边有消息吗?”我问。
“一个小时前传的信。”她低声说,“西坊到北角楼的路,已经有人守着。任何往这边来的,都会被拦。”
我点头。
“那我们等。”
“等什么?”
“等他们把第八个送来。”
她抬头看我。
“我不救他。”我说,“我救所有人。”
风忽然大了。
我抬手,把离火珠按进胸口。火流散开,压住药毒的寒意。
巷子尽头,一盏灯笼亮了。
是守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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