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的手指微颤,指甲又在我肩上留下浅浅的划痕。离火珠贴着胸口,温得发烫,像是在催促什么。我抬眼,枯湖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灰白的湖床裂成蛛网状,风卷着沙粒在低空打旋。
“快到了。”灵儿在我身侧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她右肩的布条渗出血丝,但翅膀总算能撑住身体离地半尺,勉强滑行。
我没接话,把陈九往上托了托。他体温还是低,呼吸断断续续,清心丹压住了邪气,可没根治。再拖下去,人就废了。
脚下的土越来越硬,踩上去像踩在碎骨上。裂风峡谷就在枯湖东侧,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横在前路,石脊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风从谷底往上冲,夹着砂石砸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散修队,两人一组,绑绳索。”我开口,声音压过风声,“陈九交小婉和老李,轮流背。灵儿,你走侧翼,盯住他们脚底。”
她点头,没说话,翅膀一振,勉强贴着岩壁飞起。我走在最前,离火珠握在手里,微光映出脚下岩石的纹路。混沌衍天诀在经脉里缓缓流转,感知着岩层的震动。这石脊看着结实,实则风化严重,走一步,脚下就传来细微的裂响。
走到一半,脚下一沉。石缝里传来空洞的回音,我立刻抬手:“停!”
身后队伍立刻停下。我蹲下,指尖按在裂缝边缘,混沌气探入,岩层内部已经空了大半,再走一步,整段石脊就会塌陷。
“不行,得补。”我说。
离火珠贴上裂缝,心念一动,火流顺着珠子涌出,熔岩从地底被引上来,填进空腔。火光映得岩壁发红,热浪扑面。我控制着火势,不让它扩散,只让熔岩凝固成支撑柱。三根,够了。
“过!”我喊。
队伍一个接一个踩着新凝的岩面通过。小婉背着陈九,脚底打滑了一下,差点跪倒,灵儿立刻俯冲下来,翅膀一挡,把她推回正道。她右肩的布条崩开,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你撑得住?”我问。
“能。”她咬牙,重新飞起,没多话。
最后一人过去,石脊轰然塌陷,碎石滚入深渊,半晌才听见回响。
我们没停,直奔枯湖。石屋在湖底,半边塌了,门框上符痕黯淡,但结构还在。我把陈九安置在角落,背靠墙,方便照看。其他人分散警戒,生火的生火,疗伤的疗伤。
天黑得快。风停了,可空气更冷。我坐在门口,离火珠搁在膝上,感知着方圆百步的动静。混沌衍天诀在体内循环,压着肋下的寒毒。它还在,像一根铁丝缠着骨头,但被封在丹田一角,暂时不碍事。
半夜,风又起。
不是自然的风。是某种东西在移动。
我睁眼时,三双赤红的眼睛已经盯住石屋门口。
影鬃妖狼,三头,肩高过人,鬃毛如铁刺,爪子在石板上划出火星。它们没扑,只是围着转,动作协调得不像野兽,像是被谁牵着线。
“醒!”我低喝。
火堆旁的人立刻翻身起来。灵儿第一个冲到陈九身边,挡在他前面。一头狼突然加速,直扑角落。
她翅膀一振,强行起飞,迎上去,爪子在空中对撞,火星四溅。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右肩猛地抽搐,血从布条下渗出来。
“旧伤裂了。”我说。
她没应,咬着牙站直。
我抓起离火珠,火环瞬间炸开,逼退两头狼。可它们只是后退几步,没逃,眼里的红光更亮了。
不对劲。
我闭眼,混沌衍天诀沉入地底,感知火脉。南荒地火微弱,但还有余温。我引动一丝,自地下冲出,火柱从一头狼脚下喷发,直接烧穿它的腹部。它嚎都没嚎,倒地抽搐。
第二头扑来,我再引火柱,正中胸口。它翻滚出去,火顺着鬃毛烧起来,挣扎几下不动了。
第三头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反常,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我没追。
走回灵儿身边时,她已经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右手死死按着右肩。
“撕得太狠。”她喘着,“筋脉……断了。”
我扶她靠墙,掀开布条。新生的筋脉被强行拉扯,血肉翻卷,有几根已经断了。再这么下去,翅膀废了。
“忍着。”我说,把离火珠贴在她伤口上。火气渗入,刺激血脉再生,她咬着牙,一声没出。
处理完,我去找那两头狼的尸体。火烧得焦黑,可额心位置,有股黑气残着,像烟一样飘,不散。
我伸手碰了一下。
黑气触到皮肤,立刻溃散,但那一瞬,我认出来了——和血引阵里那股邪力同源,阴冷、粘稠,带着腐蚀性。不是妖气,是魔气。
我站起身,把离火珠收回怀里。
有人在南荒放这种东西,不是偶然。是布置。是盯上了这条路。
我回屋,看陈九。他还在昏迷,呼吸弱,但比之前稳了些。灵儿靠着墙,闭着眼,脸色苍白,肩膀还在渗血。
不能再走原路了。
妖关三道,守得严,可现在连荒原上的妖兽都被魔气渗透,说明背后的人已经动手。走明路,等于送死。
我盯着地面,脑子里过地图。绕行巫族禁地边缘,虽然更险,但能避开关卡耳目。那边地势复杂,火脉多,我还能借力。只是灵儿这伤,经不起长途跋涉。
可不走,等伤养好,黄花菜都凉了。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
天边刚有点灰白,风又起来了,带着湖底的腥气。我摸了摸胸口,离火珠温着,跳了一下,方向没变——南偏西十五度,还是指向那个洞府。
它不是在催我赶路。
它是在预警。
我回头,看灵儿。她睁着眼,不知道醒了多久。
“要改道。”我说。
她点头:“你说哪,就哪。”
“绕巫族禁地。”我走到她面前,“更快,但也更险。你这伤,能撑住?”
她抬手,试了试翅膀。刚动一下,脸就白了。
“撑不住也得撑。”她说,“你不也一样?寒毒在肋下,走一步都像刀刮,你停了吗?”
我没答。
她说得对。我们都停不了。
我转身,叫醒散修队。
“换方向。”我说,“往西三里,进岩带。走高坡,避湖面。今天必须出枯湖范围。”
没人问为什么。小婉把陈九背上,老李检查兵器,其他人收拾东西。灵儿扶着墙站起来,没让人扶,一步步走到我旁边。
“走吧。”她说。
我点头,迈步出门。
风卷着灰土扑在脸上。岩带像伏着的兽脊,远处地平线模糊。我走在最前,离火珠贴着掌心,温得发烫。
刚进岩带,我脚步一顿。
地上有爪痕,新鲜的,深而直,不是狼的。是某种东西爬过,速度快,方向和我们一致。
我蹲下,指尖抹了抹痕迹边缘。
湿的。
不是血。
是某种粘液,黑中带紫,碰到皮肤,立刻渗进去一点,像活物。
我立刻用离火珠烧掉指尖。火光一闪,那点黑液焦化,发出腐臭味。
身后没人察觉。灵儿在我侧后,呼吸比刚才急。
我站起身,没回头。
继续走。
可我知道,那第三头狼,没逃。
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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