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又尖又急的叫声,划破了早晨安静的空气,远远传到地里去了。
正在水田里弯腰插秧,两腿裹满泥巴的黄金听见喊声猛一抬头,话还没问出口呢,就被连滚带爬冲过田埂的黄茵一把死死抓住胳膊,二话不说,拖着她就在村外疯跑!
那谌葱葱和谌椒椒姐弟两个见状,赶紧扔下手里的秧苗,随意把牛一栓,拔腿就跟在她们后面,呼哧带喘地冲到了那片老高的草丛边!
那男子嘴角的血迹还未干透,胸口有着微弱的起伏血迹则是溢出个不停。黄金一眼瞅见那还在冒血的胸口,经验告诉她这事十万火急.
“旎旎,别发傻!快!快用手使劲按!把他那流血的地方死死按住!再这么淌下去,这人就真把血流干了!快啊!!!”
黄茵被这一嗓子喊回了魂,也顾不上害怕那湿乎乎热腾腾的血和刺眼的红色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只手利落的死死的捂住他胸口溢出的鲜血,眼看着血液从手缝溢出,还带着温热。
这会儿离得近了细看,这人虽然快不行了,脸色白得吓人,但那张脸长得是真好看!那男子薄唇剑眉,轮廓清晰皮肤白皙,身上的素白衣袍,已经被浸透了鲜血。
但依旧挡不住那贵气逼人,又或许他长得就很高端。
“三郎,你快去把咱们那头牛牵过来!再把堂屋那扇旧门板卸下来!”
黄金思路清晰,语速飞快地指挥着,人命关天,时间就是他人的生命。
“这人身受重伤,一点儿都动不了,必须得让他平躺在门板上,让牛拖着走才稳妥!”
“椒椒!你过来,把他身上这件血糊糊的袍子小心点扒下来!”
黄金紧接着又吩咐道。谌椒椒在旁边急得直搓手,一听有活干,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
“哎!哎!知道了!”
她赶紧答应着,一听这话便开始忙碌起来手脚麻利地凑到男人身边,紧张又小心地去解他那身浸满血、硬邦邦黏在身上的衣服。
安排完这些,黄金自己也没闲着,她一把拉过旁边有些愣神的谌葱葱,二话不说就把这小子身上的粗布外褂给扒了下来!这件褂子虽然也破旧,总比没有强。她下手利落得很,嗤啦嗤啦几下就把褂子撕扯成一条条长短粗细差不多的布条子。
趁着椒椒给那人脱衣服的空档,黄金眼疾手快地跑到旁边洼地里,揪了几片老大老大的蓖麻叶子回来。
她把叶子翻过来,毛茸茸有止血效果的叶背朝下,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伤口地盖在那人胸前那个看着就吓人的伤口上,黄茵接着按住伤口。
黄金一边紧张地盯着,一边和椒椒一起极其小心地把伤员的肩背微微抬起,接着就用刚才撕好的布条子,一圈紧挨着一圈,死死地缠绕在他胸口,把那蓖麻叶子牢牢地固定在伤口上,尽可能地压紧!
这是山里祖辈传下来的救急土法子,她一个村里长大的妇人,大字不识几个,药理知识则是老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要知道这蓖麻叶子汁液有毒,碰不得嘴吃不得,外敷止血却是顶用的东西。
黄金小时候时常跟着她的母亲去山中打野采草药,感冒啥的这种小病小痛都是可以煮草药汤自己医治的,毕竟也没钱买药。
山里是没有信号的,在山沟沟里钻营生计的人,要是没点这些世代相传的保命本事,遇上个沟沟坎坎扭了脚、划个深口子啥的,荒郊野岭没个大夫,恐怕真就交代在里头了。
等一通忙活完,把伤口好歹糊弄住了,三人都紧张的气喘吁吁,不知啥时候那围着看热闹的一大群土狗早就悄悄散去了,只剩下小白那只通身雪白的狗子,还乖乖地蹲坐在离她们两三步远的地上,安安静静地,吐着粉红的小舌头守着,像是怕人丢了似的。
这狗真通人性!黄茵心中惊奇。
黄茵看着地上这气息微弱的男人,还有那包扎后依旧渗血的胸口,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用草叶子擦拭着手中的血迹,低头又抬头反复看着这半死不活的男人,凑近黄金,压低声音:
“妈…咱真要把这人带…带回家去啊?”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人被打成这样丢在这荒郊野地,指不定是啥穷凶极恶的歹徒,或者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才遭此横祸呢?这要是弄个祸害或者麻烦精回家,万一他仇家寻来,咱们这一家老小,还有好心的女主一家,不是跟着倒了大霉?
况且未必还救得活,要是死在家里,晦气不说,大家的氛围岂不是更加压抑悲伤了,一月之内,死两个人。
黄金也懂她的疑虑,要是再给一家带来杀身之祸,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她眉头拧成了川字,她也愁啊!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地上那不知生死的年轻后生,无奈的地说:
“若是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必死无疑了。”
大家活着都很累,这男子肯定也有生存的无可奈何,至少也是一个生命。
黄茵使劲在脑子里翻找原著《重生之农村少妇迷倒粮草官大人》里关于阜田村的描写。怪了,书里压根就没提过死过什么重要人物,更别说无名野尸了。这个人除非是寺庙中无名无姓的佛子,死了也无人在意吧。
可眼前这人分明一头浓密乌发,额角光洁,哪里像个和尚?看这细皮嫩肉、衣着讲究的样子,也绝不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越想越觉得此人身份成谜,麻烦得很。
她看着黄金一脸不能见死不救的为难表情,再看看地上这摊麻烦,黄茵一脸嫌弃,这人若是救回去,不知身份也不好请村里的大夫来看,唯恐惹祸上身,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稻谷钱,就要交代在他身上。
黄金皱着眉,见不得一个生命就这么在眼前消失。她看着那人紧闭的双眼,听着他细若游丝的呼吸里还带着点血沫子的咕噜声,终究是狠不下心肠。
“算了,就带回去吧旎旎,活不活看他自己的命了,伤及肺腑,口鼻中含血若是堵住了气管憋死了也没法,如今看着鼻子还有气息。”
说到底,黄金就是个心肠软,不然在现代也不会被黄茵的生父,欺辱至此仍旧不离不弃。她无非是太容易能理解别人的难处,理解黄茵生父的童年遭遇,也就接受他的种种劣迹行径,盼望着自己只要能让步,生活就会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