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葱葱没有跟苏玉娘解释,只是回家拆着门板,便抱着门板,骑着飞奔过来。
“谌三郎,不耕地了这是去哪啊~”
旁边地里薅草的邻居看见了,抻着脖子喊。谌葱葱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呼响,早把问话抛到脑后了,牛蹄子卷着土就冲远了。
等他赶到那长满野草的洼地,四个人立刻上手,小心又利索地把那个胸口包着破布条和大叶子、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人给抬了起来,慢慢放到门板上躺平。
怕半道儿被人瞧见惹麻烦,赶紧又找衣服把他脸和身子给蒙住了。
“走走走!抄小路!”几个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专挑屋后、田埂这些偏僻道儿走。
将人放在大通铺上,黄金才带着俩人重回田里。
留在家的苏玉娘看着炕上那个血呼刺啦的大活人,嘴里不住地念叨:
“我的天爷啊,怎么捡了个陌生男子回来。”
苏玉娘怎么也不敢想,黄家的这母子俩有着这么大的野心,这要是让村长家知道了不得弄死她。
黄茵留在屋里没走,端了碗温乎乎的水,用小勺子一点一点撬开那男人没血色的嘴缝,往里喂水。
她一边喂,一边盯着那张脸仔细瞧。看来看去,那高鼻梁、抿着的嘴唇,还有皱着眉头的样儿
这人不是当初在镖局拆穿自己的那个男人吗?
“茵姐,这事可不能让大哥二哥知道了,他们要是透露给了村长,阿娘会被打死的。”
这时候,苏玉娘家的小闺女谌花花凑过来,小手紧张地抓着黄茵的衣角,眼睛里全是害怕,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
花花这话像盆冷水,把黄茵浇醒了。
对啊!她们娘俩住这儿,已经是苏玉娘顶着天大的难处帮忙了。
人家一个寡妇拖着五个娃在村里活着,本来就提心吊胆的,收留她们这对说不清来路的母女,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现在再塞进来这么个浑身是血的大麻烦?这不是要逼死人家吗?!
这眼看着快到晌午了。
“今日姜姜蒜蒜会回来吗?”
黄茵问着。
“回不来!在村长家干活管晌午饭。不到天黑擦黑,人是回不了家的。”
苏玉娘回答着。昨天黄茵买排骨炖汤那味儿太香了,他俩实在馋才跟着回来吃点。虽说村长家给长工吃的也是糙米烂菜,但再差,也比她在家煮野菜糊糊强点儿,好歹有点油腥…
那还来得及,黄茵只要抓紧时间能租到一个屋子就行,得赶在这之前!
她抓住苏玉娘的胳膊,又急又恳求地说,
“还得麻烦苏嫂嫂,窗门紧闭让他在这暂且安置一会,待我租了屋子就将他抬出去。”
这下又多了一个任务,还是眼下最紧急的刚需。
黄茵找到昨日见过的那个牙侩。
那人刚忙完活儿,正坐在门槛上叼着草棍儿歇着呢。
认出是黄茵,牙侩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喏,姑娘瞧那院子,正屋还空着呢。三间土打墙的房子,茅草顶瞧着还挺新,带个小院儿,灶头现成的。一年租钱嘛……”
他咋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整一两。”
随后他拿眼上上下下打量黄茵。
“瞧你娘俩不像本地上了户册的人家?这外乡人来住嘛…按咱们这块地儿的规矩,得先交押金!也是一两整!得白纸黑字写契书按手印!一契两份,姑娘你要是应承,今儿个就能拾掇东西搬进去!离你借住的苏寡妇家倒也不远。”
“房租都交齐,为何还要押金?”
黄茵是认为,若是押金交了肯定会被找错处克扣,现代法治社会房东都会如此,更何况是这个这个偏僻的村庄,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而且他这土坯房,还怕丢了什么不成。
一两银子已经不少了,换算成当下的物价,都够买三百斤糙米,一个成年人大半年的口粮。
“嗨,姑娘啊,”牙侩搓着手嘿嘿一笑,“这…这是咱们这儿的老规矩了!都这样办的!”
黄茵急得火都烧到眉毛尖了,强压下怒气,脑子飞快转着说软话:“大爷,您听我说成不成?您看这样行不?”
她挤出点笑,“要是我们住不满一年,提前走了,那剩下那房租我也不往回要了,都算您的辛苦钱!这样您横竖不吃亏对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把姿态放得更低,“您就发发善心,把这押金给我免了呗?等夏天收成打了谷子,我保证给您送点新米尝尝!您看行不?”这大概是她唯一能拿出来当筹码的东西了。
这筹码牙侩不怎么心动,但是实在是阜田村也没几个租房的,都是自己盖的土屋,有人租住这的房子属于是白给的银子。
若是本地的穷汉子,随便找个没人要的破屋就往里面住了,谁还租赁啊。
“可以,交钱画押吧。”
“好嘞。”
这一两出去,留给租田的银子不过就二两了,能租多少算多少。
将房屋的事情谈妥,正正好赶上家家户户飘饭香的时辰。黄茵想着赶紧把地也落实,拔脚就往清原寺赶。
进了寺庙大门,里头香火正旺,烟气缭绕。
她心里嘀咕:躺在家那位,搞不好真跟这庙有点关系?
瞅见院子里一个扫地的小和尚,黄茵凑过去打听:“小师傅,问一下,你们这儿这两天有没有哪位香客……人不见了?”
小和尚眼皮都没抬,淡淡回了一句:“不曾。”
那她也无言以对,黄茵不再绕弯子,直接打听了寂川和尚的禅房在哪,便直奔主题了。
到了房门口,黄茵清清嗓子。
“民女黄茵,求租田地!”
屋里没动静。她又提高嗓门喊了一遍,还是没人应。
没法子,只能在院子边上瞎转悠,看会儿这,摸会儿那儿花花草草。
过了不久,一个穿得像练家子、一脸烦躁的壮汉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儿,闷头就扎进寂川的禅房。
他瞥见黄茵,眉头皱得更紧。
“你找寂川何事?”
“哦,租田。”
黄茵赶紧说明来意。
那汉子进屋一通翻找,抽出份发黄的契书,“上等水田,租子算起来是每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