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天光大亮,虞城内充斥着鼎沸的人声,还有各种热闹的叫卖。
作为靖国十三州之一江州的首府,虞城可以说是小桥流水,极尽繁华。因为水系丰沛,所以虞城的水路网也是四通八达,天南海北的客商和货物在这里交汇,再转去他处,也造就了这座城池的繁荣。能被京城苏家看中,自然有其独特之处。
此刻行进在宽阔的主道上,便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路过,不乏有那种打扮稀奇古怪的,亦或是有妖兽陪伴在侧,令人目不暇接。
有穿着儒雅的书生摇着画扇翩翩而过,时而停下驻足摊前,细细挑选起来,还与一旁的姑娘说笑;有高人打扮的炼气士手拿拂尘,带着三两弟子穿行,微眯着眼睛一副道行高深的模样。
有一身劲装,背负长剑的飒爽武者,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有浑身挂满草药,扛着药鼎过市的长髯丹师;甚至还有慢慢悠悠骑着白虎,煞气外露的降妖人摇晃着从人群中穿过,吓得四周的少男少女纷纷避让,生怕被这猛兽欺身而近。
四方来客,三教九流皆夹杂其中,与当地的普通百姓融为一体,怪异而又自然。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也就是虞城这样的大城,才会有如此热闹的景象,若是换作一些小地方,随便来一个修行者,恐怕都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
而一路遇见的这些,都在苏秀的神识覆盖下一览无余,包括车队斜后方一个穿着普通却相貌姣好身材婀娜的良家女子。虽然这女子看似在走走逛逛,但不时看向马车的目光以及偶然间快速移动的身形,却没有逃过苏秀的感应。
对现在的苏秀来说,方圆三丈之内,一切无所遁形!
这良家女子衣裙下藏着的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一下便引起了苏秀的好奇心。
在虞城书院的这些年,苏秀可是没少读书,借着伴读苏幕遮的特权,还有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苏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早已经超乎常人。
若要较真起来,他也不是普通人。
“嘿,这才刚出发吧,没想到就有盯梢的了,已经开智的狐狸精,有意思。”苏秀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也是在闭目养神。
他脑中那颗坑坑洼洼的幽蓝陨石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而这光芒的来源,正是遥远的天上。对他来说,修炼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在陨石力量的加持下,苏秀对马车四周的环境洞若观火。这狐狸精化作的良家女明显是被人控制的,并且用上了某种降妖人才会的改头换面之法,这才能招摇过市而不被轻易发觉。
当然,或许也有一些高人看破伎俩,但事不关己,又何必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行走在外,还是本分一点好。
因为苏澈不合常理的安排,还有明显森严的护卫,苏秀便猜到,这一路上估计不会太平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才刚出门吧,连城都还没出。
自己这一队人马一看便知是太守府上的,凭白惹不得,既然敢撞上来,显然涉及到同层次的力量,寻常势力躲都来不及呢!
虽然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势力或组织参与其中,苏家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这些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既然自己接过了好兄弟苏幕遮挖的坑和送的机会,那只能面对这未知的一切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然,命和天都在自己这边。
只要撑到京城和苏幕遮换回身份,那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那些想要来搞破坏的人,只怕是选错了对象。若真是苏幕遮在这里,恐怕还有机会得逞,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自己。
在苏府蛰伏多年,总也要露露锋芒了。
想到这里,苏秀心念一动,便想捉弄一下这只狐狸精,来个小小的试探。
只见他隐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虚弹,一道气劲凭空产生,进而消失在车中。
气劲外发,这是武者的手段,而且至少得是入境武者才行。
远处,正走到一处饰品摊位上装作要停留挑选的良家女,衣裙忽地凹下一块,屁股一紧,旋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了自己的尾巴一下,她浑身忍不住一个激灵,肌肉绷紧,双颊顿时绯红,旋即紧张地四处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强忍住那抹异样的感觉,狐狸精化作的良家女神思不定地离开了摊位,继续若有若无地远远吊在马车后面,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踪迹,还以为只是个意外。
通过神识见到此景的苏秀,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坏笑,没想到这小狐狸的G点竟然是尾巴。只可惜背后的主人不知道在哪里,但只要路上不主动出手招惹自己,那就都相安无事。
一个没什么战力的狐狸精,放在明面上做诱饵也挺好。现在敌暗我明,且先不急着出手。
“少爷,你是在坏笑吗?”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软软糯糯。
苏秀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睛,便见檀香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滴溜溜盯着自己,脸上露出三分天真七分疑惑。
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小檀香,自己现在用的可是苏幕遮的身份,可别大意露出破绽了!
“啊,咳咳,嗯,没什么,话说你还没怎么离开过太守府吧,喏,本少爷准许你打开车帘多看看,涨涨见识。”苏秀连忙端正仪态,然后转移话题,歪头看向了另一侧。
“哦。”小檀香果然听话,注意力很快便被车帘外的风景吸引住了。至于少爷刚才露出的坏笑?则早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少爷少爷,你看那个人好壮实哦,竟然骑在一只巨大的白虎身上,那白虎怎么会这么听话呢?”
“少爷少爷,刚才有个少年侠客好帅气喔,感觉收拾一下都能比得上你了呢!”
“少爷少爷,什么味道这么香呀,闻得我都有点馋了...”
“少爷少爷,你说外面的世界怎么这么奇怪呀,我都看到好几个打扮怪异的人了。”
“少爷少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道道充满渴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让人听了无奈,却又不忍心将其打断。
苏秀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闭目养神。虽然他很想认真地回答檀香问出的五花八门的问题,但是他现在是苏幕遮的身份,却是不能露出马脚来,免得影响后面的安排。
檀香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但小脑袋瓜也是很机敏的。
在苏秀这里讨了个没趣,檀香却并没有沮丧,而是继续兴致勃勃地透过窗帘一角打量起鲜活的市井街头。刚才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她可能需要很多天的时间,才能慢慢消化掉,进而在心里构建起对这个世界的一点浅薄的认知。
这认知离世界的真相还差得很远,但却是播种在心中的一粒种子,迟早会长成参天大树。
虞城的主城区颇费了些时间才穿过去,来到东城门口的时候,这里正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接受守城将士的身份检查。直到此刻,檀香方才觉着有些累了,放下窗帘后身体轻轻靠着车架,一双眼睛却是明亮无比,显然还在回味当中。
在苏荣出示太守府的令牌后,带头的将领当即拱了拱手,面带笑容地给车队放行,然后转过身,再次神情威严地监督起来。
毕竟是一州首府,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但只要有身份证明或是通关文牒,基本都能自由通行。
出了城,便是蜿蜒的直道以及连绵的青山茂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当周遭只剩下车轮和马蹄的声音交织,车厢内也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檀香一边揉着有些发酸的小臂,一边渐渐露出了困意。苏秀则依然保持着警惕,神识笼罩在周围三丈的地方,识海中的幽蓝陨石缓缓转动,时刻待发。
那个良家女打扮的狐狸精,也在没过多久后出现在了城外,在道路旁的密林中继续尾随。甚至后面为了方便行动和隐藏,直接将衣服脱掉,露出了毛茸茸的身体,恢复成了狐狸真身。
那是一只耳朵透着粉红色的狐狸,三两下便消失在丛林中,留下淡淡的味道在风中飘动,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