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钱,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在月光下,铜钱泛着一抹光。
李猛爹活了半辈子,刨地的手都抖了。
他喉结上下滚了一下,整个人都看傻了。
这么多钱,是那个酒鬼、烂赌鬼李夜一天赚的?还分给了自家儿子这么多?他脑子里嗡嗡响,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他颤巍巍地弯下腰,捡起钱,沉甸甸的,是真的。
“老婆子!”他忽然扯着嗓子喊。
李猛娘从里屋出来,看见这一大串钱,当场愣住,手里的针线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抽我一下。”李猛爹把脸凑过去,眼神发直,“快,用力抽!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李猛娘是个实诚人,二话不说,扬起巴掌就朝着自家男人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啪!”
一声脆响。
李猛爹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就肿了,火辣辣地疼。
“哈哈!疼!是真的!不是做梦!”
他非但不气,反而咧开嘴笑,合不拢嘴。
他激动地抓住老婆子的手,“老婆子,咱家猛子有出息了!跟着李夜,一天就赚了一贯钱!”
开玩笑!又是往家里拿肉,又是往家里拿钱,李夜哪里是混子?这简直就是下凡的财神爷,在世的好大哥啊!
李猛还是一头雾水:“爹,你刚这是跟俺说啥呢,俺怎么听不懂啊?”
李猛爹一把拉住李猛的手,脸色无比激动。
“儿啊!爹刚才说李夜的坏话都是胡咧咧呢,你别往心里去!那李夜,不,李大善人!真是个好人啊!你跟着他混,爹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
李猛看着自己爹,还没搞清楚怎么个事,不过老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咧嘴就是嘿嘿一笑。
那还用说,夜哥儿,就是这么有本事!
……
李家小院。
李猛走后,李夜让两位嫂嫂收拾,自己转身进了草棚。
赵大牛的伤好了七七八八,正坐在草堆上,手里拿着一截木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大牛。”李夜走了进去。
“夜哥儿!”赵大牛看见李夜,连忙站起身,神态恭敬。
这条命是李夜救的,救命之恩大过天,在他心里,李夜就是他再世父母大恩人。
“伤好利索了?”
“好多了,不碍事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大牛脸上的喜色一僵,随即黯淡下去,摇了摇头。“没,没地方去。”
“没地方去,就留下来给我干活吧。”李夜说得直接,“管吃管住,每个月再给你开工钱。活不累,砍柴挑水,干点杂活。”
赵大牛猛地抬起头。
在这饥荒年景,一份管吃管住的活计,比金子都珍贵。他之前是计划等伤彻底好了就离开,毕竟自己身份敏感还被追杀,他不想给恩人引来麻烦。没想到李夜竟开口,愿意收留他。
“扑通”一声,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夜哥儿!你就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大恩人!我赵大牛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绝无二话!”
李夜没去扶他,受了这一拜。
他需要一个忠心耿耿又能干活的人,赵大牛就很合适,此人言辞恳切,不像是偷奸耍滑之辈。
特种部队服役期间曾经学会微表情和心理学的李夜,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比较自信的。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不必如此,大牛,早些睡吧。”
李夜将赵大牛扶了起来,两人又掏心掏肺说了些话,这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猛又兴冲冲地跑来了。
可这会儿,李夜已经出门,并不在家,只能扑了个空。
院子里倒是一片忙碌,周芸娘和沐晴霜在院中穿梭,一个在晾晒肉干,一个在揉搓着什么。赵大牛也刚从外面回来,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装满了青竹,后面还拖着一根榆木树干。
“大牛,夜哥儿呢?”
“夜哥儿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找村口的铁匠了。”
村口的铁匠铺。“咚!咚!咚!”
铁匠老唐睡得正香,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骂骂咧咧地披上衣服去开门,只看见李夜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唐叔,早啊!”
“早个屁!”老唐没好气,“天还没亮透呢,你小子敲什么!”
李夜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过去:“唐叔,帮我打个东西,急用。”
老唐接过图纸,凑到火炉边看了半天,像个铁盒子,又开了好几个口子。
“这是啥?”
“烧烤炉。我上午就要,能做出来不?”
“上午?”老唐吹胡子瞪眼,“你当我是神仙啊!这玩意儿又敲又打又折边,没一天功夫下不来!”
“我加钱。”
老唐撇了撇嘴,算是默认了。
“对了,唐叔。”李夜凑近了些,“我再跟你打听几样东西,你要是能搞到,我高价收,我想做把好弓!”
老唐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趣。“哦?说来听听。”
“你知不知道哪块种了榆树或者桑树,我要做弓胎,榆木,桑木韧性好。”
“自然。”老唐点了点头,随即把村里有榆树的地方告诉李夜。
李夜继续追问:“这有没有动物的角啊。水牛角,或者山羊角都行。”
老唐不禁一愣,手里的锤子都放下了。
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李夜:“你要角干啥?做弓哪有用角的?安在弓上当个摆设?”
“不是摆设,是加劲儿。”李夜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弓形,“把角切成薄片,贴在弓的内侧,就是朝着自个儿肚子的那一面。这玩意儿硬,抗压,你开弓的时候它憋着一股劲,撒放的瞬间能猛地把箭推出去。”
老唐听得半懂不懂,但“把箭推出去”这几个字他听明白了。
“角的话我这没有,你可以去镇上的酒楼或者屠户那问问,他们应该有。还有没有要的东西?”
“有的,也是最关键的,”李夜压低了声音,“我需要动物的筋。牛筋凑合,要是有鹿筋,那是最好不过的。”
“做弓弦嘛,这个我懂。”老唐点了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审视着李夜:“小子,口气不小啊。做个弓弦而已,牛筋都嫌弃?非要鹿筋?你这是要做了去射天上的神仙?”
李夜笑了笑,摇了摇头:“唐叔,您误会了。这筋,不是用来做弓弦的。”
老唐彻底愣住了,手里的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不,不是做弦?”他活了快六十年,头一次听说筋还能有别的用处,“那你要筋干啥?熬了吃?”
“贴在弓背上。”李夜一字一句地说,伸手指了指弓的外侧,“就是拉开弓时,朝外的那一面。”
“贴,贴弓背上?”老唐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有什么用?”
“角是抗压的,筋是抗拉的。”李夜继续解释,“开弓的时候,弓背是不是被拉得最狠?这鹿筋韧性最好,能把力道全存住。等撒放的时候,弓肚子的角猛力一推,弓背的筋猛力一弹,这一推一弹,力道不就比光用木头大得多了?”
一推,一弹。老唐的呼吸停了一瞬,脑子里好似有道闪电划过。
木为骨,角为推力,筋为拉力。这三种毫不相干的东西,竟然能被组合在一起,变成杀人的利器?这小子,真不一般!上次是箭头,这次这弓,门道更深!
老唐看着李夜的脸,心里翻江倒海。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口浊气:“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有一样。”
他没再多问,转身走进了里屋。很快,老唐拿着一个用油纸包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条长约三尺,色泽淡黄,已经风干的动物筋腱,保存得极好。
“这是我年轻时,从一头老鹿的背上剥下来的整条背筋,一直当宝贝藏着,没舍得用。”
李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唐叔!这个多少钱?您开个价!”
“不要钱。”老唐却摆了摆手,把鹿筋塞到李夜手里,“你小子有点意思,这东西放我这也浪费了。我倒想看看,你说的这又是角又是筋的弓,到底能有多大威力。”
老唐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带壶好酒就行。”
李夜心里一热,郑重地将鹿筋收好。
“唐叔,谢了!以后您的酒,肯定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