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
三千。
五千。
那个点赞数字，像一颗被投入深海的炸弹，引爆了连锁反应。
不只是点赞。
评论区，在沉寂了漫长的半小时后，突然活了过来。
“我靠，我就是被隔壁《星陨》的垃圾营销引流过来的，想看看碰瓷的是什么牛马，结果……我错了，我跪下道歉！”
“楼上的加一！看完纪录片，再听《鱼》，我一个三十岁的老爷们哭得像个傻逼。”
“这不叫碰瓷，这叫降维打击！情感上的降维打击！”
“什么四千万的MV，全是特效堆砌的空壳子，看得我昏昏欲睡。这个纪录片加MV，不到二十分钟，我感觉自己过完了一生。”
“那个叫沈语馨的女孩是宝藏啊！她记录下的不是素材，是梦想本身的样子！”
“团队里每个人都好鲜活，那个暴躁的灯光师萧焰，那个抽烟的御姐林晚晴，那个为梦想和家里决裂的秦知遥……这才是人！活生生的人！”
评论，一条接着一条地涌现。
不再是之前那几百条孤零零的感慨，而是成千上万，来自四面八方，被真实所击中的灵魂，在这一刻找到了共鸣的宣泄口。
林晚晴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鼠标，她点开了后台的数据分析页面。
观众画像。
用户留存率。
完播率。
所有的数据，都呈现出一种恐怖的，远超行业标准的健康度。
“看……看这个……”林晚晴的声音在抖，“我们的视频完播率……百分之七十八！B站平均是百分之二十！”
这意味着，每十个点开视频的人，有将近八个人，会把这部二十分钟的“纪录片”完整地看完。
这是一个奇迹。
“播放量……破五万了！”萧焰吼了一嗓子，像是在给自己，也给所有人打气。
从八千到五万，他们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但从那条评论被顶上热评开始，这个速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疯狂加快。
六万。
八万。
十万！
就在播放量冲破十万大关的瞬间，B站的推荐算法，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视频。
林晚晴的电脑屏幕上，那个名为《理想国诞生记》的视频，第一次，出现在了音乐分区的热门推荐位上。
虽然只是最末尾的一个小角落。
但，这就够了。
这就像在干透了的柴堆上，丢下了一根真正的火柴。
燎原之势，即将开始！
……
星耀传媒，公关部。
“总监，那个叫《鱼》的MV，数据有点不对劲。”一个年轻的员工看着屏幕，皱起了眉头。
被称作总监的男人，正翘着腿喝着咖啡，看着《星陨》全线飘红的数据，心情极好。
“不对劲？能有什么不对劲？被我们碾成渣了吧？”他不以为意地笑道。
“不是……它的播放量，在B站，开始指数级增长了。而且口碑……好得有点吓人。”
“口碑？”总监嗤笑一声，放下了咖啡杯，走过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理想国诞生记》的评论区。
映入眼帘的，全是滚烫的，充满了真情实感的文字。
总监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迅速点开了几个关联视频，发现一些中小体量的UP主，已经开始自发地制作推荐视频。
“废物！”他低声骂了一句，立刻拨通了电话。
“喂？是我。B站那边，有个叫《理想国诞生记》的视频，给我把它压下去！”
“对，给我限流，降权！把推荐位撤掉！”
“还有，组织人手，给我去冲评论区！就说他们卖惨营销，拿贫穷当噱头，博取同情！”
“对！动作快！把这股势头给我摁死在摇篮里！”
挂掉电话，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冷笑。
“跟我斗？拿什么斗？拿你们那点可怜的真实吗？”
“在资本面前，真实一文不值。”
……
院子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再一次，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我们的推荐位……没了。”林晚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评论区……又来了一批水军。”秦知遥刷新着页面，脸色冰冷。
“操！这帮狗娘养的！玩不起是不是！”萧焰气得一脚踹在了桌腿上。
新涌入的弹幕和评论，和之前那些无脑谩骂不同，显得更加“专业”，也更加恶毒。
“吐了，2022年了还有人玩卖惨这一套？”
“没钱就别拍MV啊，拍个纪录片出来要饭吗？”
“把艰苦包装成梦想，这碗毒鸡汤我可不喝。”
“这团队也太心机了吧，还专门找个人天天偷拍？演的吧？”
这些评论，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向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真实”。
它们在解构他们的努力，污蔑他们的情感。
苏小小的直播间里，刚刚因为粉丝的守护而有所好转的气氛，再次被这群“专业黑子”搅得乌烟瘴气。
“主播，你们团队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卖惨了？”
“那个纪录片是演的吧？太假了！”
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弱优势，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土崩石解。
播放量的增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刚刚爬升到十二万的数字，像被冻住了一样，半天没有动静。
绝望，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人。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更甚。
因为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可以，但对方，却用最卑鄙的手段，关上了那扇刚刚打开的窗。
“李明……”林晚晴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男人。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
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李明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电脑屏幕上。
他忽然笑了。
“别急。”他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转向秦知遥，“可以开始了。”
秦知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虎哥吗？我是秦知遥。”
“对，可以发了。”
……
B站，拥有八百万粉丝的头部影视评论UP主，“毒舌电影虎”。
他刚刚上传了一个新的视频。
视频标题，简单粗暴。
【抄袭？还是致敬？逐帧分析《星陨》与瑞典小众MV《尘埃》的“惊人巧合”！】
视频里，虎哥用他一贯犀利的风格，将两个MV的画面，分屏并列。
一样的构图。
一样的转场。
一样的光影。
甚至连女主角抬手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一个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每一秒，都是铁证如山！
视频的最后，虎哥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四千万的制作，买来了高清的画质，顶级的特效，却买不来一个原创的灵魂。而隔壁那个被你们骂作‘卖惨’的团队，却用最简陋的设备，捧出了一颗最滚烫的心。”
“今天，我不想聊电影，我只想告诉星耀传媒。”
“你，配不上你的对手。”
这个视频，像一颗核弹，在B【表情】站被引爆。
但，这还没完。
几乎在同一时间。
微博上，几个以爆料娱乐圈内幕而闻名的营销大号，不约而同地，放出了一组截图。
截图内容，是星耀传媒公关部门下发给水军团队的“工作指令”。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目标视频：《理想国诞生记》】
【攻击话术参考：1.卖惨营销；2.团队心机，演戏；3.拿贫穷博同情……】
【关键：要让路人觉得他们的真实是伪造的，是廉价的。】
如果说，虎哥的视频是核弹。
那这份截图，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全网，炸了。
之前被《理想国诞生记》感动的网友，感觉自己被狠狠地冒犯了。
他们珍视的情感，被资本当作垃圾一样践踏，还被扣上了“廉价”的帽子。
愤怒！
无与伦-比的愤怒！
“我操！星耀没有心！老子看个视频哭一下怎么了？碍着你赚钱了？”
“原来老子的眼泪是廉价的？原来老子的共鸣是傻逼？”
“黑公关！抄袭！星耀传媒滚出娱乐圈！”
“#守护最好的理想国#！兄弟们，冲！把播放量给我刷上去！老子今天就要用数据告诉资本，什么叫人心！”
一场由用户自发组织的，浩浩荡荡的“人民战争”，在这一刻，彻底打响。
被限流？被降权？
没关系！
我把链接分享到我的同学群、家族群、公司群！
我把二维码贴到我的朋友圈！
我用我自己的账号，为他们发声！
林晚晴看着后台的数据，手抖得几乎无法控制。
“播放量……恢复增长了……”
“不……不是增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井喷！”
屏幕上，那个代表播放量的数字，像脱缰的野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飙升。
二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两百万！
《星陨》用四千万加半小时才达到的数据，他们，在被全面打压的情况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这就是真实的力量。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哭了。
苏小小、唐柔、沈语馨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
连萧焰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都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赢了。
他们用最笨拙的方式，打赢了这场最不可能的战争。
……
星耀传媒顶层，总裁办公室。
价值数十万的红木办公桌上，一片狼藉。
张总看着公关总监递上来的，那份触目惊心的数据报告，脸色铁青。
“废物！一群废物！”
他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四千万！四千万的宣发！打不过一个破仓库里拍出来的垃圾！”
“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公关总监站在一旁，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总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常规手段没用了……”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公关总监。
“去给我查！把这个‘理想国’团队的底细，给我查个底朝天！”
“我不信他们背后没有人！”
“既然产品打不过，”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那就从资本上，给我掐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