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的问题，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所有人刚刚鼓胀起来的豪情。
是啊。
我们的账户，是空的。
我们拿什么，去租一个办公室？
刚刚还热血冲头的萧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把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我这儿还有！”
他拉开拉链，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倒了出来。
几张红色的，十几张蓝色的，还有一堆钢镚，哗啦啦地滚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显得格外寒酸。
“我……我手机里还有点……”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支付软件，把余额亮给大家看。
一个三位数。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
唐柔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卡。
沈语馨也低着头，从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零钱包。
苏小小更是把自己的两个口袋都翻了出来，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串钥匙。
就连刚刚还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秦知遥，也回过神来，急忙说：“我……我还有些首饰……”
李明没有阻止他们。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大家把身上所有的，能代表“钱”这个符号的东西，都集中到了桌子中央。
现金，银行卡，手机余额截图。
最后，林晚晴把所有数字加在了一起，然后抬起头，报出了一个总数。
一个……
连这个包厢最低消费都付不起的数字。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如果说之前的绝望，是被告知公司破产的天灾。
那现在的沉默，就是认清现实之后的人祸。
刚刚那句“我们就是豪门”，此刻听起来，像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扇在每个人的脸上。
豪门？
连下个月房租都付不起的豪门吗？
“要不……我们找个便宜点的地方？”萧焰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底气，“那种……共享工位？一个月几百块钱一个人的那种？”
“我刚才搜了一下。”沈语馨小声说，把手机递了过来，“最便宜的，也要先付三个月押金。我们……我们不够。”
“而且，”林晚晴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刚才也咨询了几个朋友。像我们这种公司账户被冻结，还有明确债务的初创团队，很多共享办公空间根本就不会租给我们。”
她的话音刚落，萧焰不信邪的手机就响了。
他刚刚用免提，打给了一家本地知名的连锁共享办公。
“喂，你好，我想咨询一下……”
“公司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公事公办，略带不耐烦的女声。
“理想国。”
“哦，没听过。几个人？”
“呃……六个。”
“行，我们南山区的海景工位，现在有优惠，一个工位每月一千八，押三付一，水电网全包，另外要交一万块的保证金，因为你们是新公司，没有流水证明……”
对方像是在背书，语速飞快。
萧焰的脸，已经开始发白了。
他硬着头皮打断对方：“那个……我们公司情况比较特殊，账户……暂时被冻结了，能不能……”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那忙音，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萧焰拿着手机，愣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刚刚燃起的所有希望，所有斗志，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敲得粉碎。
死循环。
没有一个像样的办公室，就吸引不来VC的尊重和投资。
没有投资，他们就连一个最破的办公室都租不起。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秦知遥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都是她的错。
是她把大家带到了这个可笑又可悲的境地。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林晚晴忽然开口了。
“不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潭死水。
“我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她。
林晚晴站了起来，那张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泛着红晕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彩。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租’？”
她看着大家，一字一顿地问。
“我们现在，最值钱的是什么？”
“是……是我们的作品和名气？”苏小小不确定地回答。
“没错！”林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是我们的品牌价值！是我们的未来！是我们这家公司，在今天晚上，刚刚打出来的无限可能性！”
“这些东西，是无价的！”
“我们手里握着的，不是几千块现金，而是一张能通往未来的，中奖几率极高的彩票！”
“我们为什么要用对待现金的态度，去思考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一个‘租客’的卑微位置上？”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明看着她，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赞许的微笑。
“晚晴，说下去。”
得到李明的鼓励，林晚晴的思路更加清晰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换个玩法。”
“我们不租，我们谈合作！”
她拿起手机，迅速调出了一份地图。
“全深圳，有多少因为各种原因空置的写字楼？地产商手里，有多少急于盘活的资产？他们缺的，不是我们这点租金，他们缺的是一个能引爆市场的噱头，一个能提升他们地产品牌价值的故事！”
“而我们，就是最好的故事！”
“想象一下，”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一家横空出世，一夜爆红，干翻了整个行业的传奇公司‘理想国’，选择入驻了某某某中心。这个新闻，本身值多少钱？”
“我们去找这些地产商，我们不付租金。”
“我们用公司的期权去置换！用苏小小未来的代言去置换！用我们整个团队的品牌绑定，去置换一个办公场地！”
“我们不是去求他们收留，我们是去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用他们手里快要生锈的资产，来投资一个未来独角兽的机会！”
“这不叫租。”
“这叫，天使轮融资！”
轰——！
整个包厢，所有人的大脑，第三次，被彻底引爆了。
如果说第一次“我们就是豪门”，是情绪上的呐喊。
第二次李明的“行动纲领”，是战略上的指引。
那么这一次，林晚晴提出的“期权置换”，就是一个天才的，疯狂的，却又完全可行的，战术方案！
它彻底跳出了“钱”的束缚。
它把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强大的武器——“未来的价值”，变成了一把可以撬动地球的杠杆！
“我操……”萧焰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半晌，才憋出两个字，“牛逼……”
唐柔和沈语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律师的战斗方式吗？
用规则，创造规则！
秦知遥也呆住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商业的世界，还可以这样玩。
原来，没有钱，也可以做成有钱才能做的事。
“好！”李明一拍手，打断了所有人的震惊。“就按晚晴说的办。”
他看向林晚晴：“这件事，你来主导。你需要什么支持？”
“我需要一份完美的，能让那些老狐狸一看就动心的商业计划书。这个我已经有腹稿了。”
“另外，”林晚晴看向李明，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我还需要一个东西，一个比商业计划书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能把我们‘理想国’的理念，我们‘废墟上建立神殿’的野心，全都展现出来的，办公室设计方案。”
“它必须是独一无二的，是惊才绝艳的！是能让那些地产商只看一眼，就相信我们未来能把这层楼，变成一个地标的，设计方案！”
“否则，我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新的问题，出现了。
去哪里找一个，能理解他们这种疯狂理念，并且愿意接受“期权支付”的顶级设计师？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众人刚刚燃起的火焰，又快要被新的难题浇熄时。
一直低着头，在手机上疯狂搜索着什么的苏小小，忽然抬起头。
“我……我好像……找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