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风依旧一副男子打扮,依旧背着昨日的挎包。
只不过今日的挎包中装的不再是万金银票和“沈朝義”,而是一件披风和一只烧鸡。
有了昨晚的经历,今日的谢南风倒显得轻车熟路。
鬼市入口和老婆婆亲切的打招呼,老婆婆依旧惨白着一张脸。
跟她寒暄:“姑娘,今日可还要纸钱?”
声音依旧沙哑,不过谢南风倒没有昨夜那么害怕。
她点头,将悬在腰间的玉佩扯下,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笑眯眯地回绝:“今日送你。”
谢南风礼貌道谢,接过香蜡纸钱。
老婆婆又道:“姑娘昨夜生意没谈拢?今晚又来找那怪人?”
“老前辈所需不同于常人,是难了点。”
老婆婆又盯着谢南风的挎包:“烧鸡他肯定喜欢,不过啊,你今夜来得可不巧,那怪人今夜没来鬼市。”
谢南风看向漆黑的巷尾。
“我这是进鬼市的必经之路,要来他亥时末便来了,挨不到子时。姑娘今日若无别的事便先回去,明日再来。”
谢南风扑了空。
距离王君寿宴还有八日。
眼底落寞一闪而过,老前辈不在,只得背着挎包讪讪离开了鬼市,等明晚鬼市开门再来。
……
缺月挂梧桐,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飞了枝头的喜鹊。
盛京城外某个隐秘角落。
清冷的月光透过铁窗,照着高墙之下的乌木公案,案上一盏油灯,豆火摇曳,映着白发玄衣的男子,像地狱爬出的厉鬼。
他的左手搭在公案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着,手背的红痕跟着节奏像爬动的蜈蚣。右手捻着公案上的瓜子嗑。
脚边匍匐着一头绿眼灰狼,嘴边涎水滴答,朝着吊着的男人发出咕噜声。
两种声音相和,在这阴湿的大牢之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仿佛只等他开口,便能将男人的骨头绞碎。
白发男子对面,一位身着短打劲装的男子,脸上戴着半张铁皮面具。
“公子,各种酷刑卑职都用了,裘疾还是不说西陵关内鬼的下落。”
白发男子手上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向身旁的属下:“周信,小爷告诉过你,审犯人,攻心为上。”
话音甫一落下,男子身上的纨绔气顿消,手中匕首直插案几上的腊肠,风轻云淡道:
“拖下去,阉了,至于阉下来的宝贝嘛,做成腊肠喂小爷的乖狗狗。”
说着揉了揉灰狼的脑袋,将匕首插中的腊肠喂给它:“灰风喜欢腊肠吗?”
灰风一口吞下腊肠,边嚼边配合的嗥了两声。
裘疾眼底全是惶恐。
断了命根子的男人便不再是男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白发男子笑道:“那不能给你。”
灰风耷拉着脑袋,叽叽歪歪叫了两声。
白发男子解释:“好东西肯定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腊肠当然要给客人吃,裘疾可是从朔北来的客人。”
裘疾双手捆在横木上,脚底悬空,很快暗牢中便生出一股骚味。
周信瞥了眼自家公子,心中胆寒,庆幸自己不是公子的仇敌。
裘疾立即哆哆嗦嗦求饶:“求公子放过小人……小人知道的真的全都说了。”
“我发誓真的从未见过跟我接头的人。每次我们都在西陵关内一家医馆用暗号对接信息。”
“医馆名字?”白发男子问。
裘疾为了活命,赶紧脱口医馆名字:“谢家济世堂!”
周信暗道一声:“完了。”
白发男子眉头一动:“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济世堂?”
裘疾浑身是血,不住地摇头:“没……没了。”
“西陵关情报至关重要,组织担心人多眼杂,暗线联络只派了我一人,我在中间只负责传达信息……”
咻!
咚——
一道银光闪过,只见裘疾脑袋一歪,那把刚才用来插腊肠的匕首此时正扎在他脖子上。
周信看了眼断气的细作:
“公子,谢家济世堂之事是否需要上报陛下?”
男子淡淡开口:“此事你若走漏了风声,可知道下场?”
周信心有不甘:
“公子为报当年西陵关之仇,蛰伏了十年,如今当年之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公子却为了谢家那位小姐斩断线索。若说谢家小姐未出阁,属下尚能理解,可谢家小姐早已嫁做人妇,公子这又是何苦?此事若是被陛下知道,可是杀头的大罪。”
白发男子眉目紧锁,眸色如墨染,一片漆黑:
“把裘疾的头砍下来,明日一早悬挂在城门口。”
周信还想劝说几句,却被男子一记狠厉的眼神瞪得闭了嘴。
白发男子望向铁窗外深蓝的天幕:
“陛下若问起此事,便说细作宁死不招,咬舌自尽。”
斗换星移间,深蓝的天幕变成鱼肚白,天边仍旧星星点点。
早晨的空气裹着夜晚的凉意。
谢家医馆的小厮,单手举着锦盒,一路上避人让车,一瘸一拐跑拢睿王府门口。
他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喘着气,对守门的家丁道:
“昨夜新到的人参雪莲,这次可是九老爷亲自挑的长白山的人参,天山的雪莲,这整个盛京可只有我们谢家医馆才有,你们老太太能有此福可享,可多亏了你们王爷娶了我家小姐当王妃!”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女声从院中传出:
“哟~听听这话说得,活像是我们王府吃不起一样。”
只见秋菊搀着羸弱不堪的林静宜款步而来。
小厮:“吃得起?吃得起?那怎么昨日没送,就听说你家老太太晕倒了,最后还是绿珠姑娘带回人参雪莲才将你家老太太救回来。”
早市本就热闹,更何况人人都有一颗好奇八卦的心。
不一会儿,睿王府门口便围拢一群平头百姓。
站着的,坐着的,挑担的,伸长脑袋的,来晚了在后面踮起脚尖的,像蚂蚁一样密密匝匝地围了一个圈。
“这人谁啊?竟然敢说睿王府吃不起人参雪莲?”站着的歪嘴愤愤不平。
“是啊,简直好大的口气,他难道没看见王府内那百尺高的假山吗?那可是整个盛京独一份的。”抽着旱烟的老头附和。
“就是,每逢灾时睿王都会自掏腰包救济百姓呢。”系着围裙的胖女人一脸不屑。
你一言,我一语,气得医馆小厮直跳脚,指着身后的人大骂:
“你们这群蠢货,憨货,猪脑吃多了害得你们比猪还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