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文居。
当谢南风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便听见了院外发出响动。
她心跳顿时漏掉一拍,一双眼警惕地盯着屋外。
“咚!”
忽然,一个重物落地。
谢南风的身体不由得跟着抖了一下,隔着门缝,她看见刚刚的彪形大汉跳进了院内。
柳氏回来了!
比她预想得要快。
“南风~”
柳氏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透着一股娇哄的味道。
“你在哪儿呢?”
柳氏捻着佛珠从院门进来。
“南风,我的乖儿媳,快出来呐,母亲有事跟你商量。”
柳氏吐出一个字便捻动一颗佛珠。
彪形大汉们像强盗一样一间间踢开院中的房门。
平整的宣纸在谢南风指尖渐渐生出细纹,平时红润的指甲此时也泛了白。
她大气都不敢出,柳氏的声音和着她的心跳一起钻进她的耳中。
眼看着门外的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谢南风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终于找到你了。”
肩上忽然搭上一只糙手。
绿珠回头,只见一长相清秀的男子,咧着嘴对她笑。
“你是谁?找我作甚?”绿珠警惕地盯着那人。
那人笑嘻嘻,朝绿珠作揖:
“绿珠姑娘见礼,九老爷担心人手不够,便又吩咐我跟你们去王府,一起护大小姐。”
来人一身半旧粗布短打,腰上别着个小布囊,身高七尺有余,却缩着肩。
绿珠离开谢家医馆,带着徐二牛一路奔向睿王府,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
一个叫谢甲,一个叫谢乙。
谢南风的九叔谢老九专门吩咐两人押送徐二牛,跟着绿珠回王府,顺道保护谢南风安全。
一行四人刚走出医馆一里路远,又跳出一人说要跟着一起去王府保护她家小姐。
绿珠担心是坏人,可万一是九老爷派来的人,岂不是拂了九老爷的好意。
便问身后的谢甲和谢乙:“你们认识他吗?”
谢甲谢乙将绿珠护在身后,问: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在九爷门下见过你?”
那人叉腰反问:“你们又叫什么名字?我还没在九爷门下没见过你们呢?”
谢甲,谢乙报上名讳。
那人眼珠一转,抱拳道:“我叫谢辛,见过两位大哥。”
谢老九为了简单,养的顶级打手都以十天干取名,武力更是以天干先后顺序排名。
两兄弟见是自己人,分别向谢辛见礼。
谢辛回礼:“见过两位哥哥,这人便由兄弟来押送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深知此行的目的,知道的人甚少,放心地将徐二牛交给谢辛。
谢辛押着徐二牛,笑嘻嘻地对绿珠做了个“请”的手势:
“绿珠姑娘,请前边带路。”
绿珠见谢甲,谢乙把来人当做自己人,便放心谢辛跟着自己一起回王府。
一行五人走出不足百米,刚拐弯,去路便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自寻短见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路人甲一脸疑惑。
“谁知道呢,这世道是越来越难了。”路人乙感叹。
绿珠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醉仙楼楼顶,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攀着琉璃瓦,双腿如筛沙。
“儿啊,你快回来,前面危险。”
绿珠这才看清,檐角后还有一个双眼空洞的老妇人。
枯瘦如柴的手摸着琉璃瓦向前,仿佛只想再离自己的孩子再近一点。
“娘——”男子泪流满面,脏污的衣袖抹了一把脸,“你快回去,这上面危险。”
“你还知道危险啊?”老妇人笑道,“那快来娘这儿,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男子听了话有些动容,双脚开始往后退,似要退回安全的范围。
谁知就在这时,他不经意地往人群中一瞥,瞳孔顿时放大,身子最终还是向前倾去。
“咚!”
血溅当场。
老妇人的手僵在空中,苍白的嘴大张着,只听见她捶胸顿足地大叫一声。
“咚—”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传进谢南风的耳中。
搭在门上的那双手收了回去,巨大的黑影转身朝院中走去。
“我当是找到了,原来是个畜生!”
谢南风闻言,低头一看,身边早没了“沈朝義”的影子。
她连忙看向屋外,想确定大汉口中的“畜生”是否是“沈朝義”。
可是她不敢动,她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屋外的注意。
她只能死死咬住唇瓣,等绿珠回来,祈祷九叔能派人跟着绿珠一起回来。
屋外。
“沈朝義”从院中的大槐树上跳下来。
他盯着串脸胡男人,弓背竖毛,尾巴炸成“大扫把”,龇着牙,喉间发出滚雷般的低吼。
串脸胡绰着梢棒,一脸好笑地盯着“沈朝義”:
“不信你能抓死我?”
语气十分不屑。
话音刚落,“沈朝義”腾的一下,扑到串脸胡的脸上,身躯捂住串脸胡的眼睛,尖利的爪子嵌进串脸胡的后脑勺和肩膀,嘴巴一张,露出锋利的犬牙,一口咬住串脸胡的一只耳朵。
串脸胡没了视线,丢下梢棒,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去抓像抱脸虫一样附在自己脸上的“沈朝義”。
他提起“沈朝義”的后脖颈,铆足力气往外拽,拽了半天,只拽了满手的毛。
无奈之下,只得去掰“沈朝義”的手脚,谁知爪子越陷越深,痛得他头皮发麻,铆足全身力气,最后也只有满手的毛。
串脸胡想呼救,嘴里堵了一嘴毛,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刚刚得了令,来搜这偏屋,他不出去,前院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找过来。
便只得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忍痛摸黑往前院去。
谁知刚走出几步,“沈朝義”铆足力气,生生扯下串脸胡一只耳朵。
串脸胡痛得跌坐在地上。
也正是这几步,谢南风看清了屋外的情景。
“沈朝義”抱着串脸胡的头,满嘴是血。背上、脖颈秃了一大块,露出绷紧的血肉。
她想要冲出去。
“沈朝義”似在此时有了感应一般,一双漆黑的眼珠透过窗纸缝看向她。
似在告诉她“不要出来!”
哗的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她点点头,用力捂住嘴巴。
串脸胡跌倒的动静最终引起前院其他人的注意。
不一会儿,一个胖子便从前院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