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九横眉怒目:
“既是大哥的人,为何偷用我门下人的名字?”
沈绥行敛了眸:
“想来九爷也知道,大小姐与老爷向来不合,而老爷又命我去保护小姐,若是被小姐知道我是老爷的人,她定会赶走我……可惜了我这一身武艺没有用处……”
沈绥行正愁没机会骗得一个身份,机会刚好就送到眼前。
谢老九十分讲义气,也十分疼爱谢南风这个侄女,看出沈绥行武功高,想着留在谢南风身边只有好处没坏处,便应了下来。
谁知沈绥行蹬鼻子上脸了。
“这还得麻烦九爷配合小人,在大小姐跟前圆个谎,就说小人是九爷的人。”
“没问题,只要你能保护南风,要我怎么说都依你。”谢老九答应得十分爽快。
……
次日天未颇晓,宫墙内的钟鼓已穿透晨雾,身着各色朝服的大臣按品级分列于丹墀之下。
“放贷钱庄封禁一家又一家,放贷人收监到刑部大牢快关不下,如此重压之下,城中自杀人数不降反增,闹得人心惶惶,你们难道不该给孤一个解释吗?”
帝王威严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听得杨徵周心头一紧,心脏怦怦直跳。
大臣纷纷低头,不敢直面天威。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心理实则都在等着那封救急的捷报。
王君昌文帝见朝臣个个躬身埋头,目光阴沉沉地落在大殿上,将每个人都扫视一番。
“十日,最多十日,十日之后,此事还没一个结果,刑部的就换一批能干的上来。”
刑部战战兢兢领命,其余大臣更是诚惶诚恐。
好在此时殿外太监高呼:“前线捷报!前线捷报!沈将军收回西陵十六城!”
殿内腾起一片祝贺之词,昌文帝阴沉了一早上的脸终于有了些喜色。
殿内宣读捷报,鹘人请求停战,并派人议和。沈朝義附议:无论陛下作何决策,恳请准许末将在西陵关屯田养兵,与百姓休养生息。
昌文帝高兴地准了,并下诏让沈朝義回盛京和家人团聚。
听得杨徵周心脏一扯一扯的,脑海中不断重复沈朝義回朝向昌文帝请赏,谢南风得了休夫的恩准,而自己被扫地出门,因为没拿到一分嫁妆,霍脱逼债,他走投无路当众自杀。
“本王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允许!”他在心中暗暗重复着。
重复着重复着,竟然低吼出声。
杨徵周的低吼将本来安静的大殿震得回声四起。
回过神来,发现几十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尤其是王座上那双,像烙铁烫在身上。
杨徵周慌忙跪下:
“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昌文帝鬓边头发斑白,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那双眼阴沉得可怕。
杨徵周慌忙解释:“儿臣贱内昨日在府中杀人放火,儿臣惶恐,不知如何定夺,还请君父示下。”
言毕,猛地一叩头。
臣子们此时分作三派开始议论纷纷。
一派指责谢南风藐视王法,认为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王妃也不例外,应该重罚谢南风。
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有半句参言。
一派言说不能仅听一面之词,凡是定罪要讲证据,王妃也不例外,还得传谢南风来问话。
杨徵周保持着稽首姿势,说:
“儿臣本想今日缉拿谢南风听凭陛下处置,可她……她……”
杨徵周欲言又止,引得众人如猫抓,都着急问道:
“睿王妃怎么了?”
杨徵周双拳砸向大殿的地砖,神情十分痛苦:
“事发之后,谢南风便跟着一个男人跑了,儿臣想拦都拦不住……”
杨徵周指着自己头上的绷带,白色绷带上隐约可见血色。
“这,就是被那个男人打的。”
“还有!”杨徵周见群情激奋,更加激怒,“她人不在王府,却叫人软禁乳母柳氏,乳母体弱,一日不吃药,很可能就没命,如今一日过去,儿臣还不曾见过乳母,还不知她老人家今日还活没活着。”
果然,话音一落,殿内激愤:
“这睿王妃不仅犯法,还有失妇德,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明察,还冤魂公道。”
“如此恶女,不作惩罚,定会引来负面效仿,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严惩!”
一时之间,殿内都是声讨谢南风的声音。
昌文帝只知道谢南风是首富谢从谦的女儿,若是处罚了谢南风,一时间,可能会失去谢从谦这个经济支柱,前线虽已开始驻兵屯田,可田里的庄稼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结果,每天天一亮,便有几十万张嘴等着吃饭。
若是不处罚,又怎么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
万一处罚错了,又怎么向天下百姓交代?
总觉得事情有蹊跷,于是他拧了拧突突直跳的眉心,静静地听着朝臣吵,似看听戏一般。
嚷嚷着,嚷嚷着,便有人觉得不对,一个个人精似的都闭了嘴,收了声。
大家都看向宝座上的昌文帝,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凝固。
有人提议小声提议:
“不如请来睿王妃审问,问问究竟为何杀人放火,软禁夫家乳母。”
见此,好些人连连附和,认为说得是。
可杨徵周却说:“谢南风畏罪潜逃,早没了踪影,去哪里传人?”
昨日林静宜跟他说,谢南风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只要他在朝堂一口咬定,是谢南风杀人放火,陛下便能定她的罪。
为了引起群愤,杨徵周向昌文帝陈词:
“儿臣带了物证,请陛下过目。”
见昌文帝不说话,便当做默许,于是叫人通传殿外小厮,将昨日在瀚文居搜出来的白骨呈上来。
一个木箱子被两个小童抬上大殿中央。
小童打开箱子,烧焦的人骨堆砌满箱,空气中隐隐混合着腐臭和焦味。
杨徵周指着箱中的人骨:
“这是谢南风院中烧过之后,搜出来的人骨,此事静宜郡主可以作证。”
“还有儿臣乳母,她在走水前去过谢南风院中,定是看见了什么苟且之事,才会被软禁起来。请陛下降旨,传儿臣乳母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