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弥走向了那块破瓦房,在晨府华丽下的对比下,更显黯淡破败。
一扇掉了漆的旧木门虚掩着,露出院内一角。
墙根下,肖弥看见了一名佝偻的身影正坐在一张矮小的竹凳上。
是母亲!
肖弥再往里面看去,一名老汉,顶着花白的头发正在用铁锤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红色的铁块。
是父亲!
肖弥的心被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他想起了他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他们一辈子务农,也是如此身影。
圣地数载,于修仙者不过弹指,对凡俗父母而言,一直看不见他们所爱的孩子,却是如此漫长而残酷的煎熬。
他酸涩翻涌,迈着沉重步伐开启了家里的那扇旧门。
“哪位?是李管家嘛?您要的刀还没这么打好呢。”听见开门声,一个熟悉却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父亲母亲同时向门外看了一眼,待看清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影,时间仿佛停止了。
那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肖父手中的铁锤也倒落下去,那火红的铁块,即将烫伤老人的膝盖。
肖弥手指轻点,将铁块弹开。
“弥儿?是弥儿!我的儿啊!”母亲踉跄着扑过来,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肖弥的胳膊。
泪水瞬间涌出,顺着那满是沟壑的脸颊,一滴滴地地往下落。
肖父则是静定地望着肖弥,嘴唇哆嗦着,半晌才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回来了?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家,还是那个家。
只是一切变得简陋了。
肖弥的目光扫过家里的一切,他有一股无明火涌上心头。
晨家那朱红大门上刺眼的“晨府”二字,护卫鄙夷的嘴脸,父母佝偻的身影和这满屋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爹,娘,”肖弥用关心的语气问道,“李管家,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现在锻刀了呢?”
肖母脸上的激动和喜悦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默默不语。
“唉,”肖父重重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低沉说:
“你也知道,婷丫头,她出息了。听说在圣地考核得了名次,并且得了大人物青睐,被收做亲传弟子了。她家里也跟着沾了光。”
“而我们家,则一天不如一天,去年,他弟弟晨沐晟说是感念旧情,帮衬一把,给我找了一个打铁的工作,如今除了李管家要货催得紧,我们二老的日子还算勉强过得去。”
“感念旧情?”肖弥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他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清晰地记得,圣地考核结果公布后,晨钟婷那张曾经对他巧笑嫣然的脸,是如何在一瞬间变得冷漠而疏离。
说出那句“你还要我怎样,我已经不爱你了。”这话,那是多么冰冷。
旧情?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施舍!是踩在肖家脊梁骨上的炫耀!
让父亲去打铁,然后给一天又一天加重的任务量来折磨父亲?
肖弥强忍下纯粹的杀意,继续问道:“那婚事呢?晨家有没有说什么?”
听到婚事二字,肖父苦涩地笑了笑。
“弥儿,算了。”他顿了顿,那两个字在喉咙里艰难地滚动着,“算了,现在他家,咱惹不起的。爹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那“平平安安”四个字,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插入肖弥胸口,他也在蓝星当过爹妈,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平安呢?
“爹,娘,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会做这些愚蠢的事情。”
“是啊弥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安抚,她从厨房拿出一杯热水递给肖弥。
“喝口热水,歇歇。外头那些,咱不去想。咱家这日子,粗茶淡饭,是清苦了些,”
她再次看了一眼这虽破旧却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屋子,眼神里竟真的流露出一丝近乎满足的平静,“可是踏实啊。爹娘看着你,心里头,就踏实。”
“后面到底怎样?”肖弥追问道。
“去年的样子,他弟弟晨沐晟来到家里,告诉我们,这婚事就作罢,不要妄想通过婚姻来改变阶层,如今他也已经拜了一位仙长为师,要捏死我们……”肖老意识到他说得有点多了,便立马改口。
“主要是我们也觉得配不上婷丫头了,也就作罢。”肖老挤出一丝笑容。
这一切肖弥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他现在抑制住那心中的杀气,以防让二老担心。
见肖弥的眼中有一丝寒意,肖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弥儿?都算了吧,我们看到你平安就好了。”肖母浑浊的眼中那点强装的平静被不安取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水,水都快凉了。”
算了?
凭什么算了?
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一切?
凭什么父母要在这破败中强颜欢笑,守着这所谓的“踏实”?
他伸出手,接过母亲那碗带着豁口的热水,一饮而尽。
这热水的味道,比圣地仙酿还更加美味。
它的味道叫做人间烟火味。
肖弥弯下腰,轻轻牵起父亲和母亲那满是老茧的双手。
“你们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眼神中满是温柔。
父亲似乎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无措,身子微微一僵,眼中噙着泪水。
“好好好,弥儿长大了!那就好,一切都值得!”肖父连说三个好。
就在三人温存之际,一阵粗暴的拍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温暖的宁静。
“砰!砰!砰!”
“肖老头!开门!磨蹭什么呢!”一个尖利而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刺耳地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