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府的血腥与喧嚣,随着拂晓到来,似乎一切都已过去,灰原城又恢复了往日繁荣。
肖弥回到那间破败的院门前,晨光已至,肖弥褪去杀气,眼神中满是温柔回到推开房门。
此时父母已然醒来。
“弥儿?你没事吧?”肖母立刻迎了上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后怕,声音里带着担忧。
“昨夜里巷子那头晨府,闹腾得厉害,又是打雷又是地动的,我们好像还听到几声惨叫,吓死人了!我和你爹一宿没敢合眼。”
肖父也坐了起来,附和着说:“是啊,动静大得很,屋顶都震下灰来,弥儿,跟你没关系吧?”
肖弥走到桌边,端起一杯凉水,“咕噜咕噜”地喝下。
“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晚上睡不着,去散步了,而且我也没去不久啊,你们说你们一夜没睡?你们这是做梦了吧?看来白天李管家的事情吓糊涂了吧?放心,一切我都解释清楚了。”
二老面面相觑,看着儿子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再看看窗外慢慢升起的晨曦,一时间竟真有些恍惚。
难道,真是吓糊涂了做了噩梦?
肖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二老这关心的面孔,轻轻地摸了摸他们鬓间的白发,许久之后,才开口说:
“爹,娘,”他开口,声音低沉了些许,“我,要走了。”
一句话简简单单的话,让肖母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肖父的眼中也满是哀伤。
“这么快?”肖父的声音干涩沙哑,“不能多留些日子吗?你才刚回来呢。”
肖弥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安抚。“孩儿有事,耽搁不得,后面,孩儿会回来好好陪两位,您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受欺辱。”
“好好好。”肖父连续说了三个“好”每个好的语调都不一样,代表着不一样的意思。
他眼中满是欣慰:“孩子长大了,我们便放心了。”
肖弥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放在母亲手中。
“我在城西的落霞镇,置办了一处宅子。地方清静,院子很大,有山有水。”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里面安排好了仆役,都是签了死契的,老实本分。这锦囊里,是房契、地契,还有,足够你们安稳过完这一生、下辈子也用不完的金银。”这是肖弥清算完晨家后去落霞镇所打点好的。
锦囊入手,沉得肖母的手都往下坠了坠。
一股巨大的酸涩瞬间冲上鼻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这不是喜悦的泪,是儿子即将远行、用滔天富贵也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带来的惶恐和心碎。
肖弥又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一件是一红一篮宝珠。
这是肖弥从耶律楚的储物袋中得到的防御法宝,一以为用不上,现在却派上用场了,用来保护父母,足够了。
“这个,贴身带着,任何时候都不要离身。”肖弥将宝珠塞进父亲粗糙的手心,“它能挡灾挡难。”
另一件,则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奇异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命”字,隐隐与肖弥的气息相连。
“这是命牌。”肖弥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将令牌交到母亲手中。
“滴一滴血在上面,收好。只要它还在,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感应到你们是否平安。同时,你们也能感受到孩儿的心跳。”
这命牌,是在灵霄阁秘境中从张刚的储物袋中的战利品。
当时觉得这东西没用,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肖母肖父颤抖着手,两人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各自落在漆黑的命牌上。
命牌上血色的纹路似乎亮了一瞬,随即恢复沉寂。
就此,他们神魂之间的联系便建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肖弥站起身。离别在即,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弥儿。”肖父终于哭了出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哎,你要注意安全!常回家看看。”
肖母更是泣不成声,紧紧攥着那枚命牌,仿佛攥着最后的念想。
叹息中,肖父突然想起了什么,单独去从那床底下翻找。
不久后,他找到一个古朴的木箱,递给肖弥。
“拿着孩子。”肖父说道,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压箱底,也不知道是个啥物件,我们留着没用,你带着,万一是个宝贝呢?”
肖弥打开木箱,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黑木制作的吊坠。
造型是一只极其抽象、线条古朴的眼睛,瞳孔处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却异常深邃的黑色晶石。
当他指尖触碰到那黑色晶石的瞬间,体内沉寂的一股力量竟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冰冷的吊坠,轻轻唤醒了一点。
肖弥有所感应,面上却不露声色,将吊坠郑重的贴身收好。“嗯,我收着。”
他最后环顾了一眼这破旧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房子和城市,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蜷缩在草堆里、似乎仍在沉睡的老乞丐身上。
这个自称“老朱”的乞丐,从始至终都像一潭古井深水,昨夜外面的天翻地覆,都未能在他身上激起半点涟漪。
这份过分的平静,让肖弥有些异样感,而且,这人的脸,他总有一些熟悉感,至于在哪里见过,他在记忆中搜索不出。
“爹,”肖弥随意地开口。“以前一直在我家门口乞讨的那位老朱,是什么时候来的?”
肖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浑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努力思索着:
“老朱?他啊,记不清了,好像?是你出生后不久?一年?还是两年?就在这巷子里晃荡了,后来就赖在这墙角了,唉,也是个可怜人,”
出生后不久?一两年?肖弥稍稍思索了一下,觉得没有头绪,便不再多问。
“晚点,会有马车来接你们去落霞镇享福,你们收拾好东西吧。”
随后肖弥对着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这一鞠躬,也是给他在那蓝星曾经的父母所鞠的。
“保重。”
再无多言,肖弥转身,便消失在这灰原城的晨曦中。
屋内,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叹息。
当肖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中,墙角草堆里,那个一直蜷缩着、沉睡不醒的老乞丐老朱,此时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此时竟异常清澈,没有半分浑浊与疯癫,平静地望向肖弥离去的方向。
他那枯瘦的嘴唇缓缓地吐出三个无声的字:
“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