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喧闹像潮水般涌来，苏晓却盯着桌角的牛奶盒发愣——那袋她昨天放在陆屿桌角的热牛奶，此刻变成了空盒子，被整齐地摆放在桌沿内侧，离陆屿的手肘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她心里猛地一暖，又很快被不安压下去。昨晚手机弹出的“剧情修正开始”还在眼前晃，头痛的余劲还在太阳穴隐隐作痛，连带着关于“陆屿下次被刁难”的记忆，像被蒙上了一层雾，只剩下“和吃有关”的模糊碎片。
“新同学，听说你昨天帮陆屿解围了？”
一个女生的声音突然传来，苏晓抬头，看到是同桌的女生李萌，正凑过来小声说话，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有点忌惮，“你胆子真大，林浩平时就爱找陆屿麻烦，夏淼还总盯着他……”
苏晓心里一动，顺着话问：“夏淼和陆屿以前认识吗？”
“不算认识吧，”李萌撇撇嘴，压低了声音，“就是夏淼好像有点喜欢陆屿，又拉不下脸，看到谁靠近陆屿就不舒服。昨天你帮陆屿后，她还跟我说‘有些人就是爱装好人呢。”
苏晓点点头，没再追问。她看向教室另一边，夏淼正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笔，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这边，看到苏晓看过去，立刻转回头，假装刷题，耳朵却悄悄红了。
这时，陆屿从外面回来了。他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馒头，应该是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的。看到苏晓盯着他的牛奶盒，他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塑料袋放在桌角，拉开椅子坐下时，胳膊轻轻碰了碰那个空牛奶盒，像是在确认它还在那里。
苏晓看着那两个干硬的馒头，心里堵得慌。书里写过，陆屿的父亲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了，连陆屿的伙食费都扣着不给，他每天只能靠馒头充饥。她下意识摸了摸书包——早上出门时，张阿姨塞了两个煮鸡蛋，还让她带了份红烧肉便当，说“高三要补营养”。
她刚想把鸡蛋拿出来递给陆屿，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天的警告，手又顿住了。太刻意的善意，会不会反而让陆屿警惕？会不会又触发剧情修正？
犹豫间，上课铃响了。陆屿把馒头塞进桌肚，拿出课本，视线落在黑板上，只是指尖还在轻轻摩挲着空牛奶盒的边缘，像在回味什么。
午饭时间，教室里的人都涌去食堂，苏晓却故意磨磨蹭蹭，等陆屿先走了，才背着书包跟出去。她记得书里写的，陆屿从不去食堂，要么在教室啃馒头，要么躲去天台吃，好像怕别人看到他只有馒头的午饭。
果然，走到教学楼拐角，苏晓就看到了陆屿的背影。他低着头，手里攥着那个塑料袋，脚步很快地走向天台的方向，后背绷得笔直，像在防备什么。
苏晓没跟上去，而是先去了食堂。张阿姨给的红烧肉便当还热着，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吃了两口，就听到邻桌的声音——是林浩和两个男生，正凑在一起说话。
“……昨天算她运气好，下次可没这么容易了。”林浩的声音带着气，“不就是个转学生吗，还敢多管闲事？”
“浩哥，你别跟她计较，”一个男生劝道，“要是被老师发现你故意找陆屿麻烦，得不偿失啊。”
“我没打算找陆屿，”林浩冷笑一声，声音压低了些，“我听说她住老城区的居民楼，那边晚上挺黑的……”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苏晓却听得心里一紧。他要找自己麻烦？是堵路，还是别的？她赶紧拿出手机——自从昨晚黑屏后，手机就再也开不了机，连时间都看不了，更别说查什么信息了。
她匆匆吃完便当，把剩下的红烧肉倒进保鲜盒里，塞进书包。刚才李萌的话、林浩的威胁、夏淼的敌意，像一张网，慢慢缠上来。她必须加快脚步，不仅要盯着陆屿的安全，还要顾着自己——剧情修正的警告还没过去，人为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走出食堂时，苏晓特意绕了条路，避开林浩他们。路过小卖部，她又买了袋热牛奶，还拿了个面包，犹豫了一下，又多拿了个茶叶蛋——刚才看到陆屿的馒头，她实在不忍心。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半小时后，苏晓假装去厕所，悄悄往天台走。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每走一步，心里都有点发慌——既怕陆屿不在，又怕他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推上天台门的那一刻，苏晓松了口气，又有点紧张。陆屿果然在，坐在天台边缘的台阶上，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啃得很慢，像是在嚼什么没味道的东西。
“那个……风有点大，你不冷吗？”
苏晓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在风里有点发飘。陆屿猛地回头，看到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
苏晓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把手里的热牛奶、面包和茶叶蛋放在中间的台阶上，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错题本，摊在膝盖上：“我数学不好，这道题一直没弄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她指着错题本上的一道三角函数题——是早上老师讲过的，她其实已经弄懂了，只是想找个理由，不那么刻意地陪他。
陆屿的目光落在错题本上，又扫过那些食物，沉默了几秒，伸手拿起笔。他的手指很细，指节有点发白，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着，步骤清晰，比老师讲的还简单易懂。
“这里辅助线画错了，”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楚，“先连AC，再用余弦定理……”
苏晓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心里却暖得发颤。这是她穿书以来，陆屿第一次跟她正经说话，第一次对她露出除了冷漠和警惕之外的样子——他低头解题时，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了很多，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疏离感。
等陆屿讲完，苏晓把牛奶推到他面前：“刚买的，还热着，配面包吃吧，馒头太干了。”
这次，陆屿没再拒绝。他拿起牛奶，撕开吸管，慢慢喝着，又拿起茶叶蛋，剥壳的动作有点生涩，却很认真。苏晓看着他，也拿起自己的错题本，假装刷题，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原来，打破一个人的防备，不需要惊天动地的举动，只需要一个“我正好需要帮忙”的借口，一份不勉强的陪伴。
天台上的风渐渐凉了，陆屿喝完牛奶，把空盒子捏成一团，放进塑料袋里，又把面包塞回苏晓手里：“我吃馒头就行，这个你拿着。”
苏晓没推，只是把面包放在他的塑料袋旁边：“明天吃，早上别只吃馒头了。”
陆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谁都没开口，却一点都不尴尬。远处的路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是暂时连成了一体。
“该回去了，快下课了。”
陆屿先站起来，收拾好塑料袋，转身往楼梯间走。苏晓跟着站起来，刚想拿起错题本，突然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比昨晚更厉害，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捂住头，眼前阵阵发黑。
“你怎么了？”
陆屿立刻转回来，伸手想扶她，又很快缩了回去，只是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苏晓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她低下头，想靠错题本稳住心神，却突然发现，错题本上原本记得清清楚楚的“陆屿下周会被锁在器材室”的剧情备注，居然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器材室”三个字，后面的时间和细节，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剧情修正力又来了？
苏晓心里一沉，抬头看向陆屿，他还站在旁边，眼神里满是担心，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馒头和空牛奶盒的塑料袋。她突然不敢告诉陆屿真相——如果连她都记不清剧情了，还怎么保护他？
“真的没事，我们回去吧。”
苏晓强忍着头痛，拿起错题本，跟着陆屿往楼下走。走到教室门口，陆屿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说：“那个……谢谢你的牛奶。”
说完，他飞快地走进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头埋得很低，耳根却悄悄红了。
苏晓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暖又慌。暖的是陆屿的松动，慌的是模糊的记忆和随时可能到来的警告。她摸了摸口袋里黑屏的手机，指尖冰凉——刚才头痛时，她好像听到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说“偏离越多，代价越大”，那代价，到底是什么？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人陆续走光，夏淼走之前，特意回头看了苏晓一眼，眼神里的敌意比早上更浓了。苏晓收拾好书包，走到陆屿的座位旁，看着桌角那个空牛奶盒，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拯救，好像比她想象的，要难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