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噼啪”声盖过了两人的呼吸。苏晓和陆屿缩在最里面的角落,身后是堆到顶的旧课桌,身前挡着半块生锈的铁皮,只有缝隙里漏进一点雨幕的灰白光线。
陆父的骂声从仓库门口传来,混着酒瓶碰撞的“哐当”响:“陆屿!你给我滚出来!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今天必须跟我去工地,不然我砸了你的课本!”
陆屿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双手紧紧攥着苏晓的手腕,指节泛白,像是怕下一秒就被拖走。苏晓反手握住他的手,把暖手宝塞进他另一只手里——虽然已经凉了大半,却还是能传递一点温度。
“别出声,”苏晓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雨丝,“他找不到这里,等他酒劲过了就走。”
陆屿点点头,把头埋在苏晓的肩膀上,呼吸带着颤抖。苏晓能闻到他身上的雨水味,混着之前暖手宝的淡淡暖意,心里揪得发疼——这个少年明明已经躲过了林浩的陷阱,却还要被原生家庭的阴影追着跑。
仓库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旧桌椅上扫来扫去,陆父的骂声也越来越近:“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以为那个转学生能护着你,她就是个外人!”
苏晓的心跳得飞快,她悄悄从书包里摸出之前砸锁的羊角锤,握在手里——不是想伤人,只是想给自己壮胆。陆屿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担心,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别冲动”。
“苏晓,陆屿,我有办法!”
夏淼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她躲在另一堆木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手里攥着一块石头。“我刚才看到仓库后面有个破铁皮桶,”她压低声音,“我扔石头砸桶,引他往那边去,你们趁机从侧门跑!”
苏晓眼睛一亮——侧门是她刚才进来时看到的,被一堆杂物挡着,陆父肯定没注意。她点点头,对夏淼比了个“开始”的手势,同时握紧陆屿的手,做好逃跑的准备。
夏淼深吸一口气,猛地把石头往仓库后方扔去——“哐当”一声,石头砸在铁皮桶上,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响。陆父的脚步声立刻停了,骂骂咧咧地往后方走:“谁他妈在搞鬼?!”
“走!”苏晓拉着陆屿,猫着腰往侧门跑。夏淼跟在后面,时不时踢动地上的小石子,制造声响,把陆父的注意力往更远的地方引。侧门的杂物堆得很高,陆屿用力推开一个旧木箱,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你先出去,”陆屿把苏晓往缝隙外推,“我断后。”
苏晓刚想反驳,就听到陆父的吼声又传了过来:“小兔崽子,你敢跑?!”脚步声正往这边来,显然是发现上当了。苏晓不再犹豫,钻过缝隙,回头伸手拉陆屿——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她时,陆父突然出现在杂物堆后面,一把抓住了陆屿的校服后领。
“想跑?没门!”陆父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拽着陆屿往仓库外拖,“今天必须跟我去工地,你别想再上学!”
“放开我孙子!你个酒鬼!”
一声尖利的喊声突然响起,张奶奶拄着拐杖,冒着暴雨冲了过来。她头发全湿了,衣服上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我就知道你要找陆屿麻烦,特意跟着你过来的!”张奶奶举起拐杖,往陆父的手上打去,“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报警抓你!”
陆父被拐杖打得手一松,陆屿趁机挣脱,跑到苏晓身边。张奶奶挡在两人前面,拐杖拄在地上,像一道屏障:“陆建国,你要点脸!陆屿是你儿子,不是你赚钱的工具!他要高考,要上大学,你凭什么拦着他?”
陆父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对张奶奶动手——张奶奶是老邻居,平时帮过他不少,而且她真的敢报警。“我……我养他这么大,让他帮我还债怎么了?”他嘴硬心软,声音却弱了下去,“那工地老板说了,只要他去,能先预支五千块……”
“五千块?”张奶奶气得发抖,“你儿子的前途就值五千块?我已经跟居委会说了,他们帮你联系。”
张奶奶拄着拐杖拉着孩子们就往大雨走。
雨终于收了尾,只剩下零星的雨丝飘在风里。张奶奶拄着拐杖,把苏晓、陆屿和夏淼领进了巷口的杂货铺——那是她开的小店,门口挂着褪色的蓝布帘,里面摆着货架,最里面还有个小隔间,摆着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
“快进来擦擦干,别感冒了。”张奶奶从货架上扯下几条干毛巾,递给三人,又转身进了隔间,很快端出一个搪瓷锅,“我早上熬的姜汤,还热着,你们喝点暖暖身子。”
苏晓接过碗,姜汤的热气扑在脸上,带着点辛辣的甜。她偷偷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陆屿,他正低头用毛巾擦着湿透的校服袖口,耳尖红红的,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刚才张奶奶冲出来护着他的时候,他眼里的震惊和委屈,苏晓到现在还记得。
“张奶奶,谢谢您。”陆屿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要是您没来……”
“谢什么,”张奶奶打断他,往他碗里又添了一勺姜汤,“我看着你长大的,还能眼睁睁看着你爸欺负你?再说了,居委会的李主任已经答应我,帮你爸联系个正经活,不是工地那种累死人的差事,就是……”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就是欠的赌债,还得慢慢还。”
陆屿的肩膀又垮了下去,手里的汤匙在碗里搅着,没再说话。苏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算陆父有了正经工作,那些催债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像之前那张匿名纸条上说的,“早晚要你还”。
夏淼突然碰了碰苏晓的胳膊,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她看门口。苏晓转头望去,只见杂货铺的玻璃门外,有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影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她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张奶奶却拍了拍桌子:“别担心,有我在呢,谁敢来闹,我就拿拐杖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