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嫡女之郡主斗庶女 > 第八章:丫鬟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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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唐丽怡支出去的何水,百无聊赖地在府中踱步。烈日当空,晒得青石板地面泛起一层灼人的热气,她心底那股烦躁也像是被点燃的柴,愈烧愈旺。想找个人问问莲心院究竟在哪儿,可目光所及,不是低头匆匆走过的丫鬟,就是忙着打理花草的婆子——一个个在她眼里,低贱得连让她开口都嫌失了身份。

她只好假作从容,一边摇着手里那柄根本扇不出多少凉风的团扇,一边沿廊下慢行,目光却忍不住左右扫视,恨不得一眼望见“莲心院”的匾额。翘儿跟在她身后半步,早已热得满脸是汗,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埋怨。

她真是服了这位主子。明明不识路,偏不肯问,非要端着那虚无缥缈的“小姐架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长公主府!还真当是玉兰街上那个能由着她横着走的小门小户?

正暗自腹诽,翘儿眼角瞥见一个穿浅粉棉麻衣裳、梳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托盘从前头岔路口走过,模样约莫十六上下,看着像是个二等丫鬟。翘儿再忍不住,趁何水没注意,几步上前拉住对方,脸上挤出甜笑:

“好姐姐,叨扰一下,请问莲心院该往哪边走?”

那小丫鬟脚步一顿,抬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假装欣赏楹联的何水,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一下,才懒懒抬手往西边一指:

“走反了。这条是往东,通往郡主的玉清院。瞧见前面那棵老桂花树没有?往那儿拐,再走一段就到了。”

说完也不等翘儿道谢,转身就走,那背影干脆得像是生怕跟她们多沾一刻。

何水虽假装看景,实则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一见那小丫鬟竟这般态度,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几步冲上前指着对方背影尖声喝道:

“站住!谁准你就这么走了?还不快滚回来给我们带路!这就是你们长公主府的规矩?!”

小丫鬟脚步连停都没停,仿佛根本没听见。

何水气得脸色发白,还要再骂,却被翘儿一把拉住袖口。

“小姐您消消气,天热,犯不着跟个下人计较……”翘儿一边劝,一边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她真是信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自打进了这长公主府,她家夫人和小姐的脑子就跟被蒸发了似的,一天比一天不像样。

正当何水不依不饶想要甩开翘儿继续发作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廊下传来:

“呦,这不是二小姐吗?老远就听见您的声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这么大气?”

来人正是清荷。她早就听见这边的动静,特意绕过来“看热闹”。此刻她脸上堆着明晃晃的笑,眼睛里却闪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何水正在气头上,也没细品她话里的意味,立刻指着早已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方向愤愤道:“就是你府上那个穿粉衣服的贱蹄子!竟敢无视我!等等——”她猛地回过味来,柳眉倒竖,“你刚才说谁在‘骂街’?!”

清荷脸上的笑意更深,嘴上却故作惶恐:

“二小姐息怒,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吗?这府里二等丫鬟都穿粉衣,您说的是哪一个?要不您细细说说模样,奴婢这就去把她揪来给您赔罪?”

何水看着她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恨不得立刻上前撕了她的嘴。可她到底还没完全昏头,知道清荷是萧菀的心腹,自己眼下动不得,只能硬生生压下这口恶气,脸色青白交错。

清荷心里冷笑。她早就认定当初郡主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事跟何水脱不了干系,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这女人自己送上门来找不自在,她岂会放过机会?自然是怎么添堵怎么来。

翘儿见气氛僵住,连忙上前打圆场。她熟络地拉起清荷的手,脸上赔着十二分的笑:

“好妹妹,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家小姐绝不是冲你,实在是这天太热,走得人心浮气躁,这才一时失言。我们初来乍到,府里路径不熟,还望妹妹行个方便,帮我们指条明路,或是劳烦哪位姐姐带我们一程就好?”

清荷本想甩开她的手,可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她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可当不起翘儿姐姐这声‘妹妹’,您多厉害的人物啊?”话虽如此,她却没有抽回手,反而顺势挽住了翘儿的胳膊,语气也变得亲热起来,“罢了,正好我眼下得空,就亲自送你们过去吧。”

翘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但能有人带路总是好的,连忙笑道:“那真是有劳妹妹了。”

“辛苦什么?咱们都是伺候人的,理应替主子分忧。”清荷笑着,挽紧翘儿,状似亲密地并肩往前走,竟直接把何水晾在了后头。

何水见这两个丫鬟有说有笑地把自己撇下,心里老大不痛快,想摆出主子的款儿叫她们过来回话,又拉不下脸主动开口,只得冷哼一声,抬高了下巴,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指望她们能识趣些过来逢迎。

谁知前面两人像是压根忘了她的存在。

清荷亲亲热热地凑近翘儿,压低声音:“姐姐,我瞧二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好像就你一个?这也太不像话了。要不我回头去回了袁妈妈,按我们郡主的例,给你们莲心院也配齐了人手?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再加三等丫鬟和嬷嬷各一个,如何?”

翘儿正被这日头晒得发晕,又被何水折腾得满腹怨气,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清荷简直是个善心人,戒备心放下大半,忍不住吐起苦水:

“妹妹若能说成,姐姐可真要谢天谢地了!不瞒你说……”她悄悄回头瞥了一眼,见何水正心不在焉地瞅着路边的荷花缸,便声音压得更低,“这位主子,实在难伺候。要求多,脾气又大,先前几个丫鬟……都是受不了才求了恩典放出去的。”

“那姐姐你怎么还留着?”清荷适时露出好奇又同情的神色。

翘儿叹了口气,面色黯淡下来:“快别问了。若不是我老娘病着,等着我的月钱抓药,我……我怕是也早走了。”

清荷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那无奈与疲惫不似作伪,心里便信了七八分,嘴上更是安慰:“原来姐姐也是不得已。真是难为你了。往后姐姐若得空,常来我们玉清院走动走动,找我喝喝茶说说话也好。我们郡主性子最是和善,待下也宽厚,姐姐若能常去请安,郡主必有赏赐。”

“当真?”翘儿眼睛一亮,“那我有空一定去!”

这一路上,清荷有意无意地套话,又从翘儿嘴里零碎听来了许多何水在老家时的言行——如何表面装得温柔贤淑,关起门来却对下人非打即骂,如何锱铢必较,又如何眼皮子浅爱占小便宜……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清荷听得心头火起,又暗自兴奋。

这些消息,可得赶紧告诉郡主去!

想着,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拉着翘儿几乎是小跑起来。翘儿被她带得踉踉跄跄,后头的何水更是跟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好不容易到了莲心院门口,何水扶着门框直喘气,缓过劲来立刻指着清荷骂道:“你这杀才!赶着去投胎吗?走这么快,想累死我不成?!”

清荷却懒得再跟她周旋,草草福了一礼:“二小姐的住处到了。日后若短缺什么,自去回了袁妈妈便是,若不嫌弃,找奴婢也行。郡主那边还等着伺候,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根本不等何水回话,转身就走,步伐轻快得像只燕子。

何水对着她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极力摆出高傲不屑的姿态,可惜,清荷自始至终都没再回头看她一眼。翘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又是一个白眼翻上天。

玉清院内,晚膳刚摆上。

萧菀正拈起一块胭脂鹅脯,还没送入口,就见清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连礼都忘了行,便噼里啪啦地将方才的所见所闻,尤其是翘儿那些话,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

萧菀起先还慢条斯理地听着,听到后来,忍不住放下银箸,掩口笑了起来。先是低笑,继而肩头耸动,最后竟笑得伏在了桌上,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哎哟……真是、真是没想到……”她一边拭泪一边喘气,“我原以为她再怎么不成器,面上那点功夫总还是做得足的。却原来……竟是个纸糊的灯笼,里头全是败絮!”

前世今生,她竟都被何水那副伪装的恭顺模样骗了过去。如今看来,这根本是个色厉内荏、连下人都辖制不住的蠢材。这般动辄打骂,眼下她看似得势,下人们自然忍气吞声,可一旦失势……那反噬只怕会来得又猛又烈。

这往后的日子,可不就多了许多乐子看?

一直安静布菜的紫雁此时方才开口,声音沉稳:“小姐,依奴婢看,那个翘儿……倒像是个能用的。”

萧菀敛了笑意,接过清荷递来的温茶漱了漱口,才缓缓道:“心思活络,是能透些话出来。可惜,心思却不纯。”

清荷正得意于自己打探消息有功,闻言一愣:“小姐?可她说的……奴婢瞧着不像假话。提起她娘病时,那表情做不得假。”

“她娘生病自然可能是真的。”萧菀淡淡道,“我只是奇怪,她为何独独对你推心置腹?你与她不过初识,这些私密话,即便要诉苦,也未免交浅言深了。”

紫雁点头接口,顺手给清荷额头上弹了一下:“傻丫头,她那话,真是说给你听的?我看哪,八成是借你的耳朵,说给小姐听呢!”

“正是这个理。”萧菀赞许地看了紫雁一眼,“她这是急着另找门路,向我投诚来了。”

清荷捂着额头,恍然大悟,又有些沮丧:“原来是这样……奴婢还以为是自己套话本事见长了……”

萧菀被她那委屈的模样逗笑,心情愈发好了起来。紫雁抿嘴一笑,又替萧菀布了一箸滑炒鱼片:“小姐尝尝这个,用的是今早刚送来的新鲜鲈鱼,厨子手艺好,一点腥气都没有。”

萧菀依言尝了,鱼肉鲜嫩爽滑,果然可口。她细细品味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光。

“那……小姐,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清荷迫不及待地问,“要不奴婢明天就去找翘儿,叫她过来回话?”

“不急。”萧菀放下筷子,拿起绢帕轻轻按了按嘴角,“鱼儿才刚看到饵,总会忍不住来咬钩的。我们等着便是。”

她目光转向窗外,暮色渐合,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在微暖的晚风中轻轻摇曳。

“会有人,比我们更按捺不住的。”

紫雁会意,低头一笑:“奴婢明白了。”

唯有清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的茫然。萧菀与紫雁对视一眼,再看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夜风穿过庭院,带来一丝凉爽,也悄然送来了莲心院方向隐约传来的、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