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嫡女之郡主斗庶女 > 第九章:再斗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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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渐浓,长公主府内灯火次第亮起。莲心院里,何水正对着几样精致小菜举箸,虽比不得玉清院的膳食,却也是她往日在家中难以想象的规格。她正夹起一块嫩笋,院门外却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势不小。

她惊得手一抖,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惶然抬头,只见袁妈妈领着黑压压一队人,已风风火火地跨进了院门,径直朝她走来。那阵仗,那面无表情的肃穆,让何水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天条,要来拿她问罪了。

袁妈妈脚步站定,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心下不免嘀咕:这天热气燥的,来了这半晌,连杯解渴的茶水都未见奉上,这位二小姐,可真不是个会来事的主儿。但见她吓得脸都白了,到底没多说什么,只规规矩矩福了一礼,开口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二小姐莫惊。奴婢是依府里的规矩,来给您添置人手的。”

何水捂着怦怦跳的心口,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袁妈妈继续道:“按旧例,府中庶出的小姐,身边伺候的合该是四人:一等丫鬟一人,二等一人,三等一人,再加一位嬷嬷,便是全了礼数。”她话音一顿,留意着何水的神色,才接着往下说,“但老爷特意吩咐了,说府中如今就两位小姐,不必拘那些虚礼。大小姐那头也是点了头的。所以往后,您的一应份例,吃穿用度、月例银子,皆比照大小姐的例来,只除了宫里特赏给郡主的那份。您看,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何水早已听得呆了,只愣愣地点头。

袁妈妈见她无异议,侧身让出后方垂手侍立的五人,语气利落:“既如此,人都在这儿了,二小姐您过过目。这是如媚,日后便是一等丫鬟,贴身伺候您。”

一个穿着淡青比甲、面容姣好沉稳的丫鬟上前一步,低头行礼。

“这两个是香云和香草,是二等丫鬟,专负责您的膳食茶水。”

两名穿着浅粉衣裳、模样机灵的丫头齐齐屈膝。

“这是莲儿,做三等洒扫,伺候内院。”

一个年纪稍小、看着老实本分的丫头怯生生行了礼。

“这位是苏嬷嬷,负责些杂役事宜,您院里有什么事,也可吩咐她。”

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嬷嬷微微躬身。

袁妈妈一示意,五人便齐刷刷躬身,声音整齐划一:“请二小姐安!”

何水看着眼前这阵势,一时恍如梦中。她忽然想起临行前母亲唐丽怡紧紧攥着她的手,低声叮嘱:“水儿,无论如何,定要哄好你爹爹,咱们娘俩必须住进长公主府!日后你的好日子,全系于此了!”

她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玉兰街自家小院自在舒服,何苦来别人府上仰人鼻息。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些即将专属于她、供她驱使的仆役,才真正明白了母亲的深意。

在玉兰街,她身边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下人,何曾有过这般前呼后拥的排场?往后便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才是皇亲国戚过的日子!这才是郡主应有的尊荣!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虚荣瞬间攫住了她,扎根长公主府、将这一切牢牢攥在手里的念头,从未如此坚定过。

她能想到的,翘儿自然也能想到。可她心里翻涌的不是兴奋,而是一股酸涩的苦水。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祖上出过举人,她也曾有过一段绫罗绸缎、丫头环绕的短暂时光。可后来家道中落,父亲早逝,留下个体弱多病的母亲,兄弟又不成器,她这才不得不卖身府邸,为人奴婢。看着眼前这新来的五人,她只觉得命运弄人,心里五味杂陈。

何水已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端起主人的架子。她目光挑剔地在那名叫如媚的一等丫鬟身上转了转,眉头一皱,拿捏着腔调开口:

“嗯,都起来吧。其他人名儿还凑合,只是这‘如媚’……听着便妖妖调调的,不像个安分守己的名字,没得带坏了风气。巧了,我先前有个没了的大丫鬟叫巧儿,这名儿就好,听着便伶俐。你往后,就叫巧儿吧。”

被点了名的如媚猛地抬头,脸上写满错愕与不情愿,下意识地看向袁妈妈求助。却见袁妈妈几不可见地微微摇头,眼神里带着告诫。如媚心下一沉,知道这事已无转圜余地,只得强压下委屈,撇了撇嘴,重新低下头,声音干巴巴地应道:

“是。奴婢……巧儿,谢二小姐赐名。”

玉清院内,晚风送爽,已带上一丝初秋的凉意。

萧菀刚用过晚膳,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小憩。清荷站在一旁,拿着团扇轻轻为她扇着风。

“虽说盛夏过了,这早晚风还是凉,怎也不记得给郡主添件衣裳?”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传来。

萧菀闻声抬头,见是袁妈妈来了,脸上便露出真切的笑容,右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石凳:“妈妈来了,快坐。”

袁妈妈也不推辞,笑着坐下。恰时清荷取来一件天蓝色绣秋海棠纹样的薄缎披风,袁妈妈自然接过,起身仔细为萧菀披上,将颈前的带子系成一个妥帖的结,方才叹道:“天可怜见的,先前在老爷院里,人多眼杂,奴婢许多话都不好说。如今细看郡主,真是清减了不少。那日听闻您从假山上摔下来,奴婢这心,就跟被揪紧了似的难受。奴婢蒙受长公主殿下大恩,却连句关切的话,都要等到入了您的院子才敢说出口,想来真是……惭愧。”

萧菀看着她眼中真切的疼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心中暖流淌过。这才是母亲留给她的人。她温声道:“妈妈的难处,菀儿都明白。您的心意,菀儿也知晓。”

待清荷奉上热茶,主仆二人闲话片刻,品完了半盏茶,萧菀才转入正题,语气随意却带着关切:“妈妈有心照应菀儿,菀儿心里都记着。只是不知,我二妹与唐姨娘那边,可都安置妥当了?”

袁妈妈放下茶盏,面色略显为难:“二小姐的莲心院都已安排妥当,人手也添置了。只是……唐姨娘那儿,当真要按郡主的意思,挪去西厢房吗?奴婢私下探过老爷的口风,老爷的意思……似乎是想让唐姨娘仍与他同住汀兰院。”

“同住?”萧菀的声音倏地沉了下去,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袁妈妈,您是在府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唯有正室夫人,才能与男主子同住正院。她一个姨娘,也配?她敢吗?”

她目光转向袁妈妈,眼中的温和褪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决断:“妈妈不必为难。此事,菀儿自有主张。我定会让她,不想搬,也得搬。”

袁妈妈微怔:“郡主的意思是……?”

“我看这位唐姨娘,是记吃不记打,上回的教训还没够。”萧菀冷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杯壁,“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这‘同住’的意思,究竟是父亲怜香惜玉,还是她自个儿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袁妈妈凝视着萧菀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暗暗吃惊。府中传言非虚,郡主经此一劫,是真的不一样了。从前提起唐姨娘,郡主眼神里总藏着几分不安与拘谨,如今再看,那眸子里只剩下洞察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属于皇族的高高在上的轻蔑,那是全然未将对手放在眼里的姿态。

她既感欣慰,又觉心惊。郡主今年不过十二岁,何时有了这般心计与胆识?想到此层,袁妈妈对萧菀的恭敬又添几分,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始终站在郡主这一边。

她当即起身,神色肃然:“奴婢明白了。奴婢随郡主一同去。当初郡主在宫里时,她就没脸没皮地一直住在汀兰院,奴婢碍于身份,终究是外人,不好过多干涉老爷的家事。如今郡主回来了,也长大了,能做主了,奴婢们也就有了主心骨!一切但凭郡主吩咐,定要让那唐姨娘今日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萧菀与袁妈妈一行人来到汀兰院外时,倒没想到会迎面撞上何水。

这阵仗让萧菀险些笑出声。何水出个门,竟是前呼后拥,将六个丫鬟婆子全带上了,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她走过来,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极力展示着新得的羽毛。

她也不嫌热得慌?萧菀正想开口,何水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抢先一步发难,语气冲得很:

“你来干什么?!”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安静。袁妈妈及身后诸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无不愕然。这二小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这长公主府,郡主才是名正言顺的小主人,在自己家里,去哪还需向她一个客居的庶女通报不成?

萧菀倒不气恼,只觉得她这虚张声势的模样颇为有趣,遂笑着反将一军:“那妹妹你来这,又是做什么的呢?”

经过上回敬茶风波,何水早已单方面将萧菀划为“欺负娘亲的坏蛋”,自觉撕破了脸,此刻更是斗志昂扬,扬着下巴回道:“我自然是来给爹爹请安的!”

萧菀岂会看不透她那点幼稚的心思?只觉得好笑,可笑意之下,又勾起了前世的种种不堪。曾经的自己,竟会被这样一个草包逼得步步维艰,真是可悲又可叹。今生,她哪怕终身不嫁,也定要为母亲,为自己,讨回所有的公道!

念头闪过,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学着何水的样子,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巧了,我也是来给爹爹请安的呀。”

“你!你!你!”何水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使出了她的招牌绝技——伸出那水葱似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萧菀,声音里瞬间带上了哭腔,“你为何学我!”

见她这般模样,萧菀玩心大起,存心要气她,竟朝她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吐出舌头:“略略略,我就学你了,怎样?”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暮色四合的庭院里荡开。跟在她身后的清荷忍不住扶额,额上仿佛垂下三道黑线。她家郡主以前总说她笑得不够矜持,可瞧瞧郡主现在自个儿这模样……清荷真想立刻找面镜子来给她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