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是傍晚。
院里灶火重新点起,骨汤又上了锅。
柳氏一边择葱一边叹气,“肉要紧,鸡蛋也得添,不然一百碗怎么撑?”
孟鸢心里盘算着:肉三斤,皮子至少得一千张,骨头要新鲜,最好是筒骨。
“娘,明儿你去跟王屠户说,腿骨、脊骨都要留给咱。多了也要,别嫌麻烦。”
“行。”柳氏利落应下。
周临安把书袋放下,主动搬来案板,“嫂子,我来擀皮。”
他虽然笨手生,但力气足,擀面杖压得稳。面皮一张张摊开,薄厚还不算离谱。
孟鸢看在眼里,心里轻轻一松:至少有人能分担。
馅料备到半夜,月亮挂在屋脊上。
猪肉的腥味被葱姜水压下去,胡椒一点点提了鲜,拌到最后,香气已经扑鼻。
孟鸢揉着酸胀的手腕,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真能卖得掉一百碗么?若是卖不掉呢?人气值会不会扣?
可转念一想,白天东巷口那队伍,西街那阵势,她心里又亮起来。
“明天。”她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灶火。
柳氏正把最后一把葱洗净,听见她的喃喃,抬头道:“什么明天?”
孟鸢扯了个笑,“明天,我们要更忙。”
天还没亮透,院里已经忙开了。
案板上一层薄粉,馄饨皮叠得整整齐齐。柳氏挑灯熬夜没合眼,困得直打呵欠,手还是不停,把葱切成细末,拌进馅里。
“嫂子,这么多,真能卖出去吗?”
周玉明扒在桌边,看着一盆白生生的皮,眼睛都直了。
孟鸢抿了口凉茶,笑:“卖不掉?你就等着瞧吧。”
她心里也不是没打鼓,可系统的任务悬在那儿,不拼也得拼。
辰初一到,东巷口。
馅饼照例出炉,油香扑面。
短短半个时辰,篓子见底。
人群嚷嚷:“明午西街比馄饨,咱得去瞧热闹!”
孟鸢一边收摊,一边心里默数——二十碗算是垫底了,剩下八十碗,得留到午时西街。
午时,西街口。
红布横幅又挂了出来,“顺兴馄饨,味压全镇”。
掌柜早早站在那儿,眼神阴沉。
孟鸢推着小车一到,围观的百姓立刻炸开了锅:
“来了来了!”
“这小寡妇真敢应擂。”
“昨天吃过她家饼,味正,今儿非得试试馄饨不可!”
她利索起锅,骨汤咕嘟咕嘟翻腾,胡椒味暖得人直打喷嚏。
第一勺馅下去,馄饨皮在汤里翻滚,三息就漂起来,晶亮亮的。
孟鸢先把一碗递给前排的老人,“趁热。”
老人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呼了口气,眼睛一下亮了:“顺口,不腻,真鲜!”
小孙子嚷嚷着要,捞起一只塞嘴里,烫得直蹦跶,却死死不肯吐出来。
人群笑翻,纷纷伸手掏钱,“给我来一碗!”
“我两碗,带回去给媳妇尝!”
“快点啊,别光顾着聊天!”
铜板叮当往下掉,孟鸢手里一刻不停。
柳氏在旁边盛汤,周玉明扯着嗓子吆喝:“热乎馄饨咧!一碗三文,汤鲜皮薄馅大!”
嗓门大得连街尾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气涌上来,碗数一点点往上攀。
二十碗,三十碗,四十碗……
顺兴掌柜看得脸都绿了。
他一拍桌子,冲伙计吩咐:“多下葱蒜!辣油多舀一勺!”
很快,他们那边汤头翻滚,味道冲得呛人,热气夹着辣油味直扑鼻。
有人凑过去尝了一口,第一口还觉得过瘾,第二口就皱起眉,“太咸了。”
人群里开始有人摇头,往孟鸢摊子这边挤。
顺兴掌柜脸一黑,忽然往前一步,冷冷道:“小娘子,你这汤里怕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声音一出,场子一下安静了。
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话……什么意思?”
更多的人皱眉——他们刚才可是亲口尝过,汤头清清爽爽,哪像加了脏东西的。
孟鸢手一顿,心里却稳了。
她放下勺子,淡淡看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压得稳:“我这锅汤,葱姜胡椒,骨头当场买的,大家眼睛都看得清楚。你若不信,不妨自己喝一碗。”
顺兴掌柜盯着那碗汤,脸色一时青一时白。
周围人都看着,谁也没出声。
他硬着头皮接过,抿了一口,喉结上下滚了两下,却没敢再多说。
人群轰然笑开:“哎哟,真要是脏的,你敢喝么?”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嘛!”
“顺兴也不过如此!”
笑声里,更多的人挤到孟鸢摊前。
铜钱叮叮当当落进竹篓,汤勺一圈圈舀下去,热气扑面,香气往四面八方飘。
【叮!馄饨售出50碗,任务进度过半】
孟鸢手腕酸得快抬不起来,听见这声提示,心头却一松,眼底浮出笑意。
烈日烤得街石发烫,摊前却挤得水泄不通。
汤锅咕嘟翻滚,热气裹着骨香和胡椒味,熏得人眼眶发热,偏还舍不得往后退。
“再来一碗!”
“我这碗加快点,孩子都等急了!”
喊声此起彼伏,铜板叮当落下,孟鸢手腕一刻没停。
【叮!馄饨售出70碗】
她指尖被蒸汽烫得发红,心里却暗暗咬牙:再三十碗,就能过关。
人潮里忽然有人硬往前挤,一肘子怼开前排,口气嚣张:“给我盛三碗,快着点!”
队伍瞬间炸锅,后面几个汉子立刻骂出声:“你插什么队!”
“大家都排着呢!”
那人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抓汤勺。
孟鸢动作一顿,眼角余光扫到,心口一紧。正要开口,忽然肩头一沉——是周临安拦了上去。
少年脸色发白,却硬声道:“要买就排队。”
声音不高,却压得死死的。
场子一静,众人目光刷地全盯过来。
那汉子气势一窒,偏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甩袖子骂了一句,灰溜溜退到人堆里。
人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出笑声和掌声。
“说得好!”
“这才像话!”
“排队买饼的规矩,换到这儿也得算数!”
孟鸢心里“咚”地一下,忙伸手把汤勺稳住,转头看周临安一眼。少年耳尖发红,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热闹正劲头上,街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几名衙役簇拥着走来,前头正是王捕快。
他一手拎着刀鞘,一手转着铜钱,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人群瞬间压低了嗓音:“衙役来了。”
“又是来收钱的吧?”
孟鸢心里一紧,勺子在汤里停了半息。手心出汗,差点把勺柄打滑。
王捕快晃到摊前,鼻子里哼了声,目光在铜钱堆上停了一瞬,又抬眼瞧她:“卖得挺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