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卉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小院，身后的院门被李瀚和赵菁从外面轻轻合上，那一声轻响，却如同沉重的落锁声，宣告着她再次被软禁的事实。
小院清幽，引来的清气也算充沛，本是静修的好地方。但此刻，在洛清卉眼中，这里与精致的牢笼无异。院墙不高，却仿佛隔绝了所有通往真相的可能。
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强迫自己冷静。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袭来。路渊的态度坚决得令人窒息，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直接堵死了所有明面上的途径。
归真堂……这条路似乎被彻底封死了。至少，通过正常途径申请是绝无可能了。
那惊鸿一瞥的、疑似三师姐钟舒的身影，是真的吗？还是她焦虑过度产生的幻觉？如果真是三师姐，她为何会出现在清风墟？是偶然路过，还是……她也和自己一样，在暗中调查什么？她是否知道更多关于师父、关于那场战争的真相？
一个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李瀚和赵菁就守在院外，他们的气息沉稳而警惕，如同两道不会松懈的屏障。想要像在北方那样偷偷溜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西斜。洛清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顿。难道就要这样坐以待毙，任由路渊将自己圈禁在这方寸之地，直到他所谓的“痊愈”？
不，绝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明路不通，那就走暗路。直接接触被禁止，那就寻找间接的途径。
她想起了墨霖的提示。
“归真堂…怀梦草…”
怀梦草……这东西如此神秘，连大师兄都未必能找到。关于它的信息，必然不会随处可见。但文枢院号称收录天下典籍，或许……他们的书库中会有所记载？即便只是只言片语，也可能是一条线索。
而文枢院在清风墟设有分馆，她之前就去过。那里虽然不涉及核心机密，但查阅一些公开的博物志、灵植图鉴之类的书籍，应该还是被允许的。这或许是一个不会立刻触怒路渊的、相对安全的切入点。
至于如何前往……她需要一个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目光落在院中一株生长得有些凌乱的灵植上，一个念头闪过。
傍晚时分，一名负责杂役的小弟子按时送来晚膳。洛清卉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他放下就走，而是叫住了他。这小弟子约莫十四五岁，面相稚嫩，眼神里带着对“小师叔祖”的恭敬和一丝好奇。
“这株‘静心兰’似乎生了虫害，叶片都有些卷曲了。”洛清卉指着那株灵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烦恼和一丝因“不适”而产生的慵懒，“我近日精神不济，无力打理。听闻文枢院分馆的藏书中有不少关于灵植养护的典籍，你明日可否代我去询问一下，借阅一两本相关的回来？我也好寻个解法，免得糟蹋了这灵植。”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甚至显得有些琐碎和……符合她过去那种略带娇气的性格。关心一下自己院中的花花草草，总不至于也触犯禁令吧？让一个低辈弟子去跑腿，更是再正常不过。
小弟子不疑有他，连忙恭敬应下：“是，小师叔祖。弟子明日一早就去文枢院问问。”
洛清卉点点头，又补充道：“若是方便，各类灵植图谱也都可借来看看，我躺着翻翻，也好打发时间，静静心。”她将目的隐藏在养病和静心的理由之下，显得自然了许多。
小弟子退下后，洛清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这只是第一步，一枚微不足道的探路石。即便成功，能获得的信息也极其有限，但总好过毫无动静。
次日午后，小弟子果然带回了两本书籍。一本是《常见灵植病虫害防治》，另一本则是《蔚然洲东南域灵草概要》。
“小师叔祖，文枢院的先生说关于静心兰特定的记载不多，这本防治册子是通用的。这本灵草概要收录的范围更广些，或许能查到些相关的。”小弟子回禀道。
洛清卉心中一动，接过书籍，语气平淡地夸赞了小弟子两句，便让他退下了。
她先漫不经心地翻看了那本防治册子，然后才拿起那本《蔚然洲东南域灵草概要》。这本书显然有些年头了，纸页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清气保存法术的气息。
她快速地浏览着目录和索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怀梦草……怀梦草……她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扫过一页页精美的灵草绘图和文字说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几乎要以为这里不会有任何收获时，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书页末尾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补充的附录，标题是“稀见异草录（传闻未考篇）”。其中的条目大多寥寥数语，语焉不详。
而其中一条，赫然写着：
“怀梦草：传闻生于极阴之地或灵识交汇之墟。其状如枯蒿，色灰白，触之冰凉。非实体的草木，乃精纯灵识与执念混合所化之奇异造物。嗅其气息，或以其为引，可窥见内心最深之渴望或恐惧，编织幻梦，沉沦难醒。亦传闻可用于稳固残魂，沟通深潜意识……然多属虚无缥缈之说，未见实证，录此存疑。”
短短一段话，却让洛清卉的心跳骤然加速！
非实体草木？灵识与执念所化？窥见渴望与恐惧？编织幻梦？稳固残魂？沟通深潜意识？
每一个词都仿佛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她的心神！
大师兄林玄毅寻找它，是为了窥见什么？稳固谁的残魂？沟通谁的深潜意识？难道……与师父有关？！
这看似荒诞未考的传闻，却仿佛一下子与她所知的碎片联系了起来！
虽然依旧模糊，但不再是毫无头绪！这怀梦草，绝对与大师兄的失踪，与师父的真相有着莫大的关联！
她强忍着激动，仔细地将这一段文字反复看了数遍，几乎要刻进脑海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李瀚恭敬却清晰的声音：“小师叔，长老吩咐，请您前往正厅一趟。”
路渊突然召见？
洛清卉心中一凛，迅速合上书册，将其与其他书混在一起，放在石桌上，脸上恢复平静，应道：“知道了。”
她不知道路渊为何突然召见，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还是另有他事？
但无论如何，那本灵草概要中的寥寥数语，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高墙上，终于为她透出了一丝微光。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向院外走去。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已抓住了第一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