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看着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熊首,又看了看神色淡然的顾昭,眼神深处除了惊骇,便深深的是忌惮。
而那胡校尉,脸色则是在一瞬间由白转红。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他不敢相信,也绝不愿相信!
一个十几天前还在杂役房里半死不活的贱役,怎么可能拥有斩杀黑风山君这等大妖的实力?
这不可能!
他一定是走了狗屎运,捡了什么便宜!
胡庸一双虎目死死瞪着顾昭,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钱大海那狗官可没说这小子有这般实力……
眼下已经不是帮他对付这个杂役的问题。
如今的事态是,自己一旦处理不好,这小子极有可能将自己所攒下的威望揽去。
毕竟,也没听说过那个预备役校尉竟如此亮眼,新上任没几天便可扫荡妖山!
他转头一看,果然场上的诸多校尉人心浮动,目光所向,皆是这个杂役。
不行,需得想办法将此事压下……
而顾昭此时也将眸子投来。
胡校尉旋即一咬牙,狠狠道:
“荒唐!”
胡校尉指着顾昭的鼻子厉声喝问道:
“黑风山君乃是盘踞多年的大妖,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斩杀?
我看你分明是捡了哪个山头的便宜,寻来一具妖尸,在此冒领功劳!”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议论起来。
而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马空,嘴角竟勾起嗤笑。
“有点意思了。”
虽说他也未曾想到这新人竟会如此凶猛,不过眼下这事态发展,却还真是他所想要的。
“接着闹下去!”
若是按照如今这般发展,届时顾昭对胡庸不满,便可在这里与之对峙起来,而胡庸必定不会让这杂役驳斥了他的面子……
想到这里,马空顿时笑意更深。
自己只需不断拱火,等二人冲突起来,自己便坐收渔翁之利,这等买卖,谁不愿做。
“谢谢了,杂役小子,好好做你的出头鸟,你要是被胡庸弄死了,本校尉会为你收尸的!”
不提马空这边如何作想,面对这扑面而来的压力,顾昭却向前踏出了一步。
轰——!
一股凝练、锋銳的气势,以顾昭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在场校尉瞬间感到呼吸一滞。
“凝煞境?!”
“这股气息……他竟然也是凝煞境!”
之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噤声!
一个杂役出身的小子,年纪不过二十岁,竟已是凝煞境的高手?!
“这……”
胡庸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对方身上那股煞气的精纯程度,甚至隐隐……还在自己之上!
而另一边,始终作壁上观的马空,脸上的笑意也彻底僵住。
“事情有点不对味儿!”
这盘棋,好像有点超出了他的掌控!
顾昭收敛了气息,望着手中缓缓成型的金色小剑,缓缓开口道:
“胡校尉,我也是凝煞境,你说……我如何杀不得?”
胡庸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之前的质疑之词反而打了自己的脸。
但他也只能梗着脖子道:“就算退一万步说,这妖物真是你所杀,此案,也不可结!”
黑风山君乃是盘踞多年的大妖,按例来说,斩杀此等妖物,为何事前不上报?事后不请援?
你眼中,可还有我镇魔司的法度规矩!”
面对这等诡辩,顾昭依旧是平静如斯。
他缓缓开口道:“胡校尉此言差矣,在下同样是以规矩办事。”
胡校尉一愣:“你还敢提规矩?”
“自然敢提。”
顾昭心中冷笑,他回来路上便已经想到可能会遇到的刁难。
于是之前在案牍库中看到的《镇魔铁律》便派上了用场。
只听他此时朗声道:“镇魔司初立时,太祖亲笔所书的《镇魔铁律》第一卷写得清楚:‘凡我镇魔卫,遇妖魔当前,若逡巡不前,致黎庶蒙难者,当视为有罪论处’!”
他话锋陡然凌厉:“而我,亲眼所见黑风山妖物正在屠戮村民,此事已然人命关天!
若按部就班、层层上报,只怕等批文下来,山下村落早已化为鬼蜮!
在下身为镇魔司校尉,急民之所急,不知此举,错在何处?”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胡校尉的气势为之一滞。
而那猴子校尉闻言也是暗自咬牙,却也只敢将头低下。
顾昭此时缓缓收敛了周身那股锐利的气势,那柄由金煞之气凝成的金色小剑也随之消散于指尖。
他轻轻道:“我对诸位之间的机锋,没有半分兴趣,也不想争权夺利。
我所求,不过是能安心做事,斩该斩之妖,除该除之魔。”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只想问诸位一句,当初尔等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加入镇魔司,为的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在这小小的清河县,为了几两‘茶钱’、一点差事,争得面红耳赤吗?”
“诸位的初心,仍在否?”
绝大多数校尉闻言,顿时避开了他的目光。
有人面露愧色,有人神情复杂,更多的人则是低下了头,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看着众人如此,顾昭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校场外大步离去。
许多校尉看着他那孤直的背影,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丝自惭形秽之感。
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马空和胡庸。
马空眯起了眼,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而胡庸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他看着顾昭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人心浮动的下属。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冷哼一声。
“……哼!牙尖嘴利之徒!”
说罢,便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甩袖袍,带着几个心腹离开。
……
另一边,顾昭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离去,内心却也不断思忖:
今日校场立威,看似行事张狂,实则为一劳永逸之举。
他深知,自己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却身怀利器,若是一味地低调隐忍,只会被人当做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日后的麻烦只会无穷无尽。
所以他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故而今日当众展露凝煞境的实力,再以“初心”之论占据大义的制高点。
他就是要让镇魔司内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一件事——我顾昭行事只为公理,不参与任何派系。
如此,日后谁想再暗中给他使绊子,就得先掂量掂量。
是否值得为了打压自己,而惹上一个强敌。
……
这般想着,他径直来到了镇魔司的功赏处。
负责核验功绩的,是一名山羊胡老者。
他在此处任职数十年,见过不知多少大案要案,可当他亲眼核验了那颗狰狞的熊首,又对照了卷宗上关于黑风山君的记载后,依旧是惊为天人。
“后生可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者看着顾昭,眼中满是赞叹。
“老朽在功赏处坐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有预备役校尉能单人匹马,端掉黑风山君这等积年妖巢的!”
确认功绩无误后,老者取来两个盒子,一并推到顾昭面前。
“顾校尉,按照司内赏格,斩杀黑风山君,当赏银五百两,功勋三百点。”
顾昭打开其中一个稍大的盒子,只见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
而另一个小盒子里,则是一枚刻着“叁佰”字样的玄铁令牌。
见顾昭看向那令牌,老者抚须笑道:
“顾校尉,这白银是俗物,但这功勋点,才是我镇魔司真正的硬通货。”
“哦?还请老丈解惑。”
“呵呵,”老者解释道:“功勋点,乃是司内对校尉功绩的最高嘉奖。
此物不可交易,不可转让,只能凭功绩获得。有了它,你便可在镇魔司内兑换所需的一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小到疗伤的丹药、上好的兵刃;大到武库更上层那些神功秘籍的拓本,甚至是官职升迁……
只要你的功勋点足够,皆可兑换。
可以说,它才是我等在镇魔司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顾昭闻言心中一动,随即疑惑道:“老丈,武库我去过了,里面似乎并无什么上乘的功法兵刃……”
老者闻言,抚须笑道:“呵呵,顾校尉有所不知。
清河县这等边陲之地,对外开放的武库自然简陋。
真正的好东西,都记录在册,需凭功勋申领,再由上峰批核发放。”
说着,他从柜台中取出了一本陈旧的名录,推到顾昭面前。
“以顾校尉三百功勋,可于此‘黄阶’名录中,任选一门武技。
而老朽推荐这本《披风刀法》,只因此刀法刚猛霸道,颇受司内同僚青睐。”
顾昭的目光在名录上扫过,心中却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他有罪业系统在身,任何功法到了他手中都能脱胎换骨,因此,功法本身是否完整上乘,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想到这里,他对着老者抱拳道:“多谢老丈美意。
只是在下功法路数有些特殊,不知此名录中……可有无人问津的残篇或破本可供兑换?”
“残篇?”老者闻言一愣,诧异地看了顾昭一眼,最终还是将名录翻到了最后几页,“残篇倒的确是有几部,只是大多修行条件苛刻,或是残缺不全,兑换功勋也低,早已无人问津多年。”
顾昭的目光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了最后一栏。
那是一本连名字都未注全,仅有寥寥数语介绍的册子。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老丈,我就要这个。”
老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再次一愣,但还是取来一份申领文书递给他:
“既已选定,还请顾校令填写这份文书。
您的功勋点会即刻扣除,文书上报后,三日之内,秘籍便会送到您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