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空看着对面自顾自斟酒的胡庸,接着嘲讽道:
“怎么,该不会真让我说着了吧?
咱们清河县镇魔司里说一不二的胡大校尉。
今天真就是肯屈尊降贵,来我这儿喝一杯闷酒?”
胡庸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
他抬起那双虎目,其中却无半分醉意。
“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俺今天来找你,只为一件事——那个杂役顾昭。”
听到这个名字,马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胡庸摩挲着杯子,眼睛就看着杯中酒,不急不缓道:
“那小子如今已经成了气候,想要当条过江龙,现在你与俺怕是都压不住他了。
他在校场上那番话,你也都听见了。
什么‘斩该斩之妖,除该除之魔’,说得倒是好听,可他这话一出,倒显得我们这些年的营生都成了个笑话!”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又是看了一眼马空,见他亦是面露思索之色,于是继续道:
“若是再让他这么下去,人心都得被他笼络了去。
到时候这清河县镇魔司,怕就只有他顾校尉一人风光,没有咱们兄弟辗转腾挪的地方了!”
“胡老大说得到是好听。”
马空嗤笑一声,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好似和老友闲谈一般。
“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是谁跟钱大海那老狗穿一条裤子,想把人往死里整的?”
“怎么,现在发现自己啃不动这块硬骨头,就想起我马空来了?”
胡庸的脸皮狠狠一抽,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暴怒,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承认,是俺小看了他。”
随即,他话锋一转,虎目依旧刺向马空:
“可你马空也别把自己摘得太干净!
你派猴子跟着他,安的是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不也想借他的手来恶心俺,结果呢还不是一样碰了一鼻子灰,被人家当众折了面子!”
马空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胡庸深吸一口气,语气又凝重起来:
“眼看冬察在即,巡查的大人们就要到了。你与俺在这清河县争了几年,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个空悬已久的指挥佥事之位?
可如今小子横空出世,接连斩了那‘白鳞水魅’和‘黑风山君’,功绩一件比一件大。
再这么下去,等巡查文书递上去,你我的名字,怕是都要被他压在底下!”
听到此话,马空到是沉默了。
见他终于有所动摇,胡庸心中稍定。
于是接着道:“要是明白了,那你与俺之间的争斗可以暂且放下,咱们一起……”
谁知,马空却突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胡庸,说了半天,原来是你怕了!
你怕自己躺了多年的功劳簿,还不如一个杂役小子两个月的风光。
可你怕,关我何事?
大不了我做一个闲云野鹤,不跟你们争了,到时候看你们打的头破血流,我也舒服的很。”
马空放下酒杯,施施然地站起身来。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了,今日便请回吧。
我马空,还没跟你胡老大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地步。”
胡庸看着他这副嘴脸,蒲扇般的大手缓缓攥紧了紧,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仿佛下一刻便要掀桌动手。
就在马空以为他要暴起发难之际,胡庸那紧绷的身体却又松弛了下来。
但他脸色涨红,好似一个烧红铁锅,但他竟是咧开一个笑。
“本来……俺还不想把脸皮撕得太破。”
胡庸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但你小子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有些东西,俺觉得还是得让你亲眼瞧瞧。”
话音未落,胡庸伸出手探入怀中摸索起来。
马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以为他要掏什么兵器,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可胡庸只是掏出了一叠文书,随手丢在了酒桌上,仿佛只是随手摘了瓜。
做完这一切,他便重新坐下,竟真的像是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吃起酒菜来。
马空狐疑地盯着那叠文书,起初还满脸不屑。
可当他展开第一页,脸上的血色便褪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他疯了一般地翻看着后面的纸张,到最后已然是亡魂皆冒!
“这……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马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再无半分先前的嚣张气焰。
胡庸慢悠悠地咽下口中的酒肉,这才抬起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你那个在县衙里当主簿的舅舅做事手脚不干净。
那俺想弄到这点东西,还能有多费劲?”
见马空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胡庸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拿起筷子,在桌上一下下地敲着,如同敲在马空的心上。
“现在轮到你小子怕了哈!”
“当初你借着剿灭山匪妖物的名头,暗地里勾结人牙子,掳掠那些无辜的良家妇女,转手就让你那好舅舅逼良为娼,送进他暗中开的窑子里,这事儿俺说得对不对?”
马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胡庸冷笑一声,身子向前倾了倾道:“说起来,你们舅甥俩还真是出息啊!
寻常的勾当都满足不了你们了,竟然还敢勾结城外半开化的淫邪妖物!”
“专门为你等搜罗二八年华的少女,乃至……七八岁的幼女,洗剥干净了,送到那妖物洞中,好让你和你那舅舅,一同取悦那些路过清河县的大人物,在那妖洞里一同淫乐!”
说到最后,胡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水四溅。
他那双虎目死死地钉在马空脸上,一字一顿地喝问道:
“这些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噗通”一声。
马空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粗鄙的莽汉,心中只剩下的寒意。
“你……你想怎么样?”
胡庸见状,终于露出一抹狞笑。
他重新拿起酒杯,慢悠悠地说道:
“俺不想怎么样,俺甚至不想管这些破事儿,俺还想让你们接着干,甚至……做得再大一点。”
…………
另一边,张宽正一脸苦色地模仿着顾昭的姿势。
他试图感受这顾昭所说的那体内那虚无缥缈的“气感”,可没站多久便累得满头大汗。
“顾……顾兄弟,我是不是太笨了,站了这么久,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光觉得腿麻。”
顾昭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不断地纠正着张宽的姿势,同时耐心道:
“你要知道,修行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而这炼体境,打磨的是便是你的根基,讲究的是一个‘熬’字。
你不要急着去‘感气’,而是要去‘听’,直到听到筋骨齐鸣,气血奔流的声音,你便算是成了!”
这是都是他自己通过系统演化时得来的感悟,如今尽数传授给了张宽。
而张宽面色却极为苦恼,显然是听的懵懵懂懂。
于是顾昭再度讲解道:
“寻常功法教你搬运气血,却不教你为何如此搬运。
你需知,人体本就是一座烘炉,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在为这座烘炉添柴。
你站的桩,便是要将这炉火烧得更旺!”
张宽听得似懂非懂,顾昭看着他,心中忽有所感。
自己从一个朝不保夕的杂役,到如今指点他人修行的校尉,这世事变幻,当真奇妙。
正当他准备再提点几句时,突然营帐外一股劲风袭来。
紧接着,数股煞气一起涌进,竟是要直取他的后心要害!
“小心!”
顾昭突感不妙,这里是镇魔司,竟然有人在此公然袭击!
难道有妖物闯了进来?
但他来不及多想,直接探手抓住张宽的衣领,同时大喝一声:
“走你!”
张宽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便被径直抛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顾昭猛然转身,以《大日烘炉拳》悍然迎向偷袭的黑影!
“砰!”
两人拳掌相交,一时间,气浪炸开,竟将营房内的桌椅尽数震成齑粉!
顾昭借势向后一跃,只见一名头戴斗笠的身影,正立于营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