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弯下腰,伸手捂住女儿的小嘴。
“还有客人在呢,快闭嘴!”
这一幕仍让陆老夫人听了心里一阵酸楚。
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行了,老四家的,孩子还小,不懂分寸,别吓着她。”
“是,老夫人。”
婆婆发话护着,洛锦歌不敢再多言,只能瞪了沅沅一眼,目光严厉地警告她。
沅沅撅起小嘴,脸颊鼓鼓的,一脸不高兴地低下头。
她当然知道娘亲是在担心什么。
可她就是觉得委屈极了。
明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怎么反倒成了乱说话的孩子?
哼!
做坏事的人必须受罚!
什么温柔贤淑,全是假的!
她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娘怎么总是傻乎乎地替外人说话?
沅沅越想越委屈,眼睛又开始发酸,鼻子一抽一抽的。
最终,她索性蹭到洛锦歌耳边,噼里啪啦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洛锦歌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沅沅的背。
那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沅沅原本揪紧的心,一点点松了下来。
沅沅立马咧嘴笑了。
娘这是明白啦!
原来娘心里是懂我的!
她没有怪我胡闹,也没有站在外人那边。
沅沅不再缠着洛锦歌,转头一扭,蹦蹦跳跳扑进四哥哥的怀中。
四哥哥手里还攥着香甜软糯的小点心呢。
那点心是厨房新做的,外皮泛着油润的光泽,内馅裹着桂花蜜和核桃碎。
他本想分一半给沅沅,却被她这一扑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把点心甩出去。
刚才光顾着闹腾,没顾上吃。
不过没事,现在吃也来得及!
沅沅从四哥哥怀里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点心,小鼻子还抽了抽。
她伸出手,不客气地掰下一大块,塞进嘴里。
沅沅眯着眼,小口小口咬着,吃得眉开眼笑。
陆楚耀看着忍不住轻笑。
小孩子脾气,说变就变,眨眼工夫就能从哭转成笑。
“活像个偷米的小松鼠。”
他心里这么想,话就不自觉溜了出来。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随即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沅沅的发顶。
沅沅正专注啃点心,啥都没听见。
这时,陆老夫人已经请客人们起身,回前厅入座。
仆妇们早已备好了引路的灯笼,青石小径两侧的灯火次第亮起,将通往前厅的道路照得通明。
那个被打死的小厮已经被侍卫悄悄拖走。
血迹也被迅速清理,只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痕。
若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尸体被运去了偏院停尸房。
她不想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提这事儿,只淡淡说了句“将军府一定会给各位一个说法”,就想揭过这一茬。
她希望这件事就此止步。
可总有那么几个不愿就这么算了的。
带头的,正是平日和袁柳儿走得近的几位小姐。
她们年龄相仿,常在诗会雅集上往来,彼此间关系亲密。
今日袁柳儿出事,她们虽不便直接替她鸣冤,却也要为她争一口气。
至少,不能让她的贴身小厮白白送命。
她们都认得那小厮的脸,知道他是袁柳儿带进来贴身使唤的。
那小厮姓李,原是袁家旧仆。
模样老实,行事谨慎,素来不多言。
今日随主子进府,本是为了照料日常起居。
谁料竟落得个横死当场的下场。
虽不能明讲,但眼睁睁看着人家的下人被活活打死,总不能装看不见。
若今日沉默以对,明日别人说起她们,恐怕也要道一句“无情无义”。
其中一个便假装不经意地开口。
“老夫人,这小厮又不是您府上的人,您擅自打死,然后给我们个交代倒也罢了,可回头要怎么跟他的主子交代啊?”
陆老夫人稳稳地坐在主位上,背脊笔直。
“我说要给各位交代,是因今日诸位是冲着我将军府的面子来的。咱们将军府虽不敢称权倾朝野,但在京城也算有些根基与名声。宾客临门,本当以礼相待,宾至如归。”
“可偏偏出了下毒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依旧平稳。
“这不仅仅是对我陆家声誉的打击,更是对诸位贵客安危的轻慢。如此失职,是我们招待不周,自然该有个说法。”
“至于他的主子……”
她话音一转,眼神微冷,慢悠悠地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宾客。
“刚才我要责罚那奴才的时候,他的主子并未出声拦阻。这种情形,只可能有两种解释。”
她略微停顿,随后才继续说道:“第一种,是主子清楚知道这奴才犯了错,心知理亏,便默许我将军府依家法处置;第二种——”
陆老夫人唇角微扬,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便是那位主子,根本不在现场,无法及时出面维护。”
这话一出口,厅中顿时安静了几分。
这句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带了小厮前来赴宴,却又未出现在此处主持局面的,全场唯有袁柳儿一人。
那位小姐立刻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
“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是在暗示,这事是袁姐姐干的不成?袁姐姐平日最是温婉守礼,从不曾做半点出格之事,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陆老夫人闻言,并未动怒,反而忽然轻轻一笑。
她缓缓抬起眼,打量着那说话的姑娘。
“我这把老骨头可没说过这话。这位小姐,到底是哪一位啊?恕我年迈,记性不如从前,一时竟认不出来。”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嬷嬷便连忙上前。
“回老夫人,这位是礼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千金,名唤张昕悦,前些日子还在宫中诗会上得了彩头,颇受几位夫人的夸赞。”
得了提示,陆老夫人才慢条斯理地接道:“原来是张家小姐啊,怪不得气性这般急,言辞也这般激烈。”
“我还纳闷呢,我方才自始至终,未曾提过袁家小姐的名字,连姓都未点一下,怎么偏偏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把脏水往袁姑娘头上泼?这未免太急了些。”
“我记得你俩平日走得极近,常一同赏花听曲,互赠书信,情同姐妹。”
她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渐冷。
“如今袁家姑娘陷入嫌疑,尚未定论,你就第一个拿瓢往上浇?这是仗义执言,还是趁机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