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沅沅拉长了尾音,小嘴微微一扁,眼睛却一点没躲闪,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袁柳儿。
“原来这是骂人的呀。那你刚刚为何要说我娘是‘狐媚子’?”
“我、我……”
袁柳儿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渐起。
她猛地提高嗓门,吼道:“你胡扯什么!谁说我讲你娘是狐媚子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嘴脏话编排长辈,谁教你这样造谣生事的?果然是从乡下跑出来的小野种,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还如此放肆无礼!”
她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刚落音,周围立刻嗡嗡响了起来。
平日与袁柳儿关系密切的小姐妹趁机挤上前,一边假惺惺地劝架,一边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
“哎哟,这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没想到嘴这么毒。”
“就是,小小年纪就这么牙尖嘴利,长大了还得了?”
“她娘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听说以前在外头跟男人私会……啧啧,这样的家教,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贬低着沅沅和她母亲。
沅沅紧紧攥着两只小拳头,小脸气得鼓鼓的。
“你们才是在胡说八道!我娘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她最善良、最温柔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洗衣、照顾病人,谁家有难她都愿意帮忙!你们根本不了解她,凭什么污蔑她!”
“哼!”
袁柳儿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昂着下巴。
“谁知道呢?你本来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刚才我还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往我们这晃,是不是想偷东西?”
“住口!”
一声怒喝猛然炸响。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扭头四顾。
只见将军府的老夫人拄着一根乌木拐杖快步走来。
她刚才一直在厅堂里等孙女沅沅用点心。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心中隐隐不安,便亲自出来寻人。
谁料刚转过月亮门,就亲眼看见袁柳儿指着一个小女孩厉声训斥。
“祖母——”
沅沅眼睛一亮,立刻跌跌撞撞地飞扑过去,紧紧抱住老夫人,嘴一瘪,委屈极了。
连头上扎的两个揪揪都随着她的动作耷拉下来。
老夫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心头猛地一紧。
“袁小姐真是好威风!”
老夫人一把将孙女从地上捞起。
“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当面辱骂我陆家的千金,你算什么东西?”
袁柳儿猝不及防被这一番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半步。
她张了张嘴,还想强作镇定,嘴硬辩解。
“老夫人息怒……是这孩子胡言乱语,说我是狐媚子,无端污蔑良善……我不过教训她几句,已是忍让再三……”
“诬赖?”
老夫人冷笑出声。
她低头摸了摸怀中仍在抽泣的沅沅,一字一顿地质问:“我孙女每日读书习字、学礼听戏,言行举止皆有教养。你说她会自己编出‘狐媚子’这种污秽不堪的脏话?你信吗?”
“倒是你,堂堂宰相府的大小姐,开口闭口便是讥讽羞辱,说话的语气、用词的粗鄙,比街头泼妇还难听!你还配称‘大家闺秀’四个字吗?”
“我……我不是……”
袁柳儿脸色涨红。
“闭嘴!”
老夫人猛地一杵手中拐杖。
“我们将军府虽不如相府权势滔天、门第高贵,但也是世代忠良、立过赫赫战功的将门之家。府中规矩森严,礼仪有序,容不得你一个外人随意侮辱主家血脉!来人!”
话音未落,早已候在一旁的两名高大健壮的婆子应声而出。
“送客!”
“袁小姐既然觉得我陆家是‘没规矩的穷户’,看不起我们将军府,那我们也别勉强攀这份交情。请袁小姐立刻离开此地,不必再多言!从今往后,将军府的大门,就不必再踏进一步!”
“老夫人!”
袁柳儿瞪大双眼。
当着这么多世家贵眷的面,就这样被公然驱逐出门,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那些仆妇根本不听她任何辩解。
两名婆子一个箭步上前,左右一边一个架起她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拖拽着她往外走。
刚才还围着她帮腔附和的几个小姐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吵闹的人声此起彼伏。
老夫人却不再多看她们一眼。
她缓缓地转过身,俯下身子,摸了摸沅沅粉嫩的小脸蛋。
“乖乖,有没有吓到?别怕,也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就是我们陆家的孩子,是我亲亲的孙女,谁也别想否认这一点!来,咱们进去。今天是你爹娘的大喜日子,不能被这点闲话搅了心情。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沅沅仰起小脸,眼睛湿漉漉的。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嗯!沅沅是祖母的乖孙女!坏人都是坏人,说错话!祖母最疼我啦,比谁都疼!”
她扭了扭身子,软软地往老夫人怀里蹭。
“祖母,厅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呀?六哥哥昨天偷偷跟我说,今天婚宴上摆了好多点心呢!我想吃那个上面有花花的小饼饼,白白的,香香的,娘说那叫……叫……我记不得啦,就是那个!”
“叫玉露酥,祖母这就叫人端过来!”
老夫人看着她那副馋猫样,笑得合不拢嘴。
她轻轻捏了捏沅沅的小鼻子,眼中满是宠溺。
“就你个小馋鬼,记不住名字,倒把样子记得清清楚楚。放心,今天有的是好东西吃,祖母都给你留着。”
她牵着沅沅软乎乎的小手,一步步走向正厅。
这小姑娘不就是将军新娶的夫人带来的拖油瓶吗?
怎么能让老夫人这般护着?
婚宴正式开始,鼓乐齐鸣,丝竹声声。
宾客们陆续入席。
因为公务在身,老大陆楚文刚接到兵部的调令,昨夜便匆匆启程去了岭南。
临走前连家门都没进,只托人带了封书信。
老三陆楚武则还在京城外的国子监读书。
今日正值月考,抽不开身。
老五陆楚远为了给卧病在床的老六陆楚廷寻一位能医治奇症的大夫,早已动身去了江南。
今日到场的陆家公子,就只剩下老二陆楚逸和老四陆楚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