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禁锢着这片地下空腔。
空气凝滞…
连那漆黑湖面泛起的细微涟漪都仿佛被冻结。
高处洞口投射下的阴影中，那道黑袍面具的身影，如同亘古便存在于那里的死亡化身。
其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顶部散发幽蓝光芒的晶石都黯然失色。
程黛脸色惨白如纸，娇躯微微颤抖，几乎无法呼吸。
只能死死抓住苏牧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凌霜雪在苏牧背上，即便昏迷中，眉头也因这极致的威压而紧紧蹙起。
苏牧的心沉到了谷底，血液几乎凝固。
差距太大了！
大到让人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元婴与炼气，乃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对方绝非普通元婴。
其手段之诡异狠辣，苏牧早已领教。
逃？
往哪里逃？
唯一的出口已被对方堵死。
后方是绝路，两侧是岩壁，前方是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诡异黑湖。
战？
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似乎…
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然而，苏牧眼中却并未露出绝望。
越是绝境，他那历经两世、从底层摸爬滚打出的韧性反而被彻底激发。
混沌霸体的气血在高压下自主奔腾，发出细微的轰鸣。
强行抵御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目光锐利地扫过湖心的黑暗，扫过那面巨大的青铜古镜，扫过柳如烟留下的标记。
一定有生机！
柳如烟引他们来此，绝不会是死路！
高处的面具人似乎并不急于动手。
他那双空洞的眸子扫过程黛和凌霜雪，最终落在苏牧身上。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混沌的气息…”
“你果然奇特，竟能在此等威压下不跪…”
“交出‘戮仙’，说出你所知的一切关于混沌传承之事。”
“本座或可给你们一个痛快。”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不会再有之前能够侥幸逃脱的机会了。”
他的目标，果然是戮仙邪剑。
以及混沌霸体的传承秘密！
欧阳云天背后之人，所图甚大！
苏牧心中念头急转。
面上却露出一副惊恐绝望、又夹杂着一丝不甘和挣扎的表情。
“前辈饶命！剑…剑我可以给您！”
“只求前辈放我等一条生路…”
“那传承，我愿全部告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艰难地、哆哆嗦嗦地伸手向怀中摸索，仿佛要去取戮仙剑。
同时，他暗中对程黛传音入密。
“师妹，我数三下，用你最强的攻击，打向那面青铜古镜！”
“然后不管发生什么，立刻带着霜雪跳湖！”
“向湖心游！”
程黛娇躯一颤，眼中闪过极大的恐惧。
但对苏牧的无条件信任让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体内微薄的灵力开始暗中凝聚。
面具人对苏牧的“屈服”似乎并无意外。
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掏向怀中的手，等待着献上战利品。
“三！”
苏牧心中默念，掏向怀中的手猛地改变方向。
他并非取出戮仙，而是狠狠一拳砸向地面！
同时怒吼出声。
“动手！”
轰！
地面剧震！
并非要攻击，而是利用反震之力。
以及霸体气血瞬间的全力爆发，制造出巨大的动静和烟尘，干扰对方的感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
程黛娇叱一声，将全部灵力毫无保留地凝聚于指尖。
化作一道微弱却决绝的百花剑气，精准地射向那面镶嵌在石碑上的巨大青铜古镜！
这一幕发生得极其突然。
那面具人似乎没料到两只蝼蚁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还敢耍花样。
毕竟之前已经上演过一次死里逃生。
面具人已经断定苏牧毫无退路。
更没料到他们的目标会是那面看似毫无用处的破镜子！
就在他微微感到诧异之时…
程黛的百花剑气，已然击中了青铜古镜！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地下空腔中回荡。
仿佛触动了某个沉寂了万古的开关。
那面布满铜锈和裂纹、黯淡无光的青铜古镜…
在被剑气击中的瞬间镜面之上，猛地荡漾起一圈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苍茫、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磅礴意念…
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被惊扰，猛地自那古镜之中苏醒过来！
整个地下空腔剧烈震动！
湖面掀起波涛！
顶部蓝光晶石明灭不定！
那面青铜古镜不再是死物，它仿佛活了过来！
镜面之上，那些裂纹之中迸发出亿万道细微的、扭曲的灰色光芒！
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超越想象、仿佛由无数星辰和法则构成的恐怖符文虚影，自镜面之上一闪而逝！
“什么！”
高处的面具人首次发出了带着真正惊愕的声音。
他那冰冷空洞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
他似乎认得那古镜的来历！
或者说，认得那一闪而逝的符文虚影！
而就在古镜异动、面具人注意力被吸引的千分之一刹那！
“跳！”
苏牧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凌霜雪拉着程黛…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那漆黑如墨、散发着彻骨阴寒的湖水之中！
扑通！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三人吞没！
那寒意远超想象，几乎能瞬间冻结灵魂和灵力。
程黛瞬间嘴唇发紫，身体僵硬。
苏牧的混沌气血疯狂运转。
淡金色光芒在漆黑的湖水中如同微弱的烛火。
他勉强抵御着寒意，同时死死抓住两女，奋力向着柳如烟标记所指的湖心方向潜去！
“找死！”
高处的面具人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他竟然被两只蝼蚁摆了一道，更是被那面诡异的古镜惊扰！
滔天的杀意爆发。
他不再顾忌那古镜，一掌向下拍出！
一只完全由精纯魔元凝聚而成的巨大黑色手掌，覆盖了整个湖面…
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狠狠拍落！
然而…
就在那黑色巨掌即将触及湖面的瞬间…
那面青铜古镜再次一震！
镜面中那荡漾的涟漪骤然扩大。
一股无形的、扭曲空间的力场以古镜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威力无穷的黑色巨掌，在接触到扭曲力场的瞬间，竟如同陷入了泥潭。
速度骤然变慢，并且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开始扭曲、变形、分解！
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空间之力切割、湮灭！
最终…
竟在距离湖面不足三尺的地方，彻底消散于无形，未能掀起一丝波澜！
“时空之镜，果然还残留着力量…”
面具人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死死盯着那面再次逐渐恢复平静的古镜。
又看向下方恢复平静、却深不见底的黑湖，一时间竟不敢再轻易出手。
他似乎对这湖水和古镜都极为忌惮。
而此刻…
苏牧三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危险。
湖水冰冷刺骨，越往深处潜，压力越大，寒意越重。
那阴寒之气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和神魂。
程黛已经几乎昏迷，全靠苏渡过去的一口精纯气血吊着。
凌霜雪体表的净元白玉果药力自主激发，形成一层薄薄的白色光膜，勉强抵御着寒意。
苏牧凭借霸体艰难支撑，奋力下潜。
湖心深处…
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阴影。
随着靠近，他感觉到怀中的铜镜再次微微发热。
镜妖的意念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指引意味的波动。
同时，他腕上一紧…
似乎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住了！
紧接着…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拉着他飞速向湖心阴影而去！
苏牧心中一惊。
定睛看去，那竟是一道由湖水凝聚而成的、近乎透明的触手！
触手的源头，似乎来自湖心那巨大的阴影！
是敌是友？
还是某种水怪？
但此刻已无退路。
他只能紧紧抓住两女，任由那触手牵引，速度极快地射向湖底阴影。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周围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们竟然被那触手拉进了一个位于湖心深处的、巨大的透明气泡之中！
气泡之内没有湖水，空气清新，甚至还有微光。
脚踏实地的触感传来。
苏牧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位于湖底的水下洞府入口？
前方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由某种发光玉石砌成的通道。
而最让苏牧心神剧震的是在通道入口处…
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一身月白道袍虽有些破损污浊却难掩其傲人身姿，不是柳如烟又是谁！
她似乎正在维持着某个法诀。
那道牵引他们进来的水触手正缓缓缩回她的掌心，消散不见。
“如烟！”
苏牧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如烟缓缓转过身。
绝美的脸庞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激动？
“夫君，程师妹，你们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如释重负。
“快跟我来，此地不宜久留！”
“那魔头虽忌惮‘镜湖’和‘镇界碑’，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看了一眼苏牧背上的凌霜雪，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霜雪师妹情况不妙，必须尽快到安全之处疗伤。”
“如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
苏牧一边快步跟上柳如烟，一边急声问道。
程黛也勉强恢复了一些，搀扶着苏牧，好奇又紧张地看着四周。
柳如烟脚步不停，快速沿着发光玉道向下而行。
她的语速极快。
“此地是‘镜湖’之下的‘镇界宫’入口。”
“那湖上的青铜古镜，乃是上古‘时空之镜’的一块碎片所化。”
“亦是镇压这片古战场碎片核心怨隙的‘镇界碑’之一。”
“我宗门秘典中有过零星记载，我也是凭借百花秘术感应和几分运气才找到此处。”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追杀我们的那人，其功法气息与我曾在宗门秘卷中见过的、关于一个早已覆灭的古老魔宗‘幽冥道’的描述极为相似！”
“此魔宗当年似乎就参与了导致这片世界破碎的上古大战。”
“其目的便是为了寻找并夺取‘混沌传承’和‘时空之镜’的核心碎片！”
苏牧心中巨震。
幽冥道？
混沌传承、时空之镜？
这些信息与他之前从玄凰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画面隐隐吻合！
欧阳云天竟然和这等上古魔宗有牵扯？
他们所图谋的，竟是如此惊天之秘！
“镇界宫是上古大能所建，内部有禁制残留，那魔头不敢轻易闯入。”
“但我们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柳如烟打断他。
指向通道尽头一扇巨大的、布满古老符文的石门。
“我们必须进入‘镇界宫’核心。”
“或许那里有离开此地的方法。”
“或者能借助残留禁制抵挡那魔头！”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冲到那扇石门前时…
轰！
整个水下洞府剧烈震动！
上方传来一声恐怖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巨响！
那面具人似乎动用了某种威力巨大的秘宝或禁术，正在强行攻击镜湖和镇界碑的防御！
“不好，他疯了！不顾反噬也要强闯！”柳如烟花容失色道。
咔嚓、咔嚓…
通道顶部的玉石开始出现裂纹，碎石落下！
那扇巨大的石门上的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而更让苏牧心头一紧的是…
他背后一直昏迷的凌霜雪，似乎被这巨大的震动和外界强烈的能量冲击所刺激，猛地咳嗽了一声。
嘴角再次溢出了一缕黑色的血迹，气息瞬间又微弱了几分！
前有石门未开，后有强敌破禁！
凌霜雪的伤势加剧。
“霜雪！”
苏牧感觉到背后凌霜雪气息的骤然衰弱，心急如焚。
“来不及了！”
柳如烟贝齿紧咬，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掐动法诀。
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粉色光华，不惜再次燃烧本就未恢复的本源，打向那扇剧烈震颤的古老石门！
“百花秘印·燃元开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