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猫腻。
他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大约二两。
“掌柜的行个方便。”
“我们从外地来急需一批好钢料打制农具,价钱好商量。”
山羊胡掌柜看到银子,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撇了撇嘴。
“农具?用这个打农具?”
“你糊弄鬼呢?”
他拿起银子掂了掂,又扔回给林火,“告诉你这批料五十两银子一捆。”
“少一文钱都不行。”
“爱买不买。”
石虎的脸瞬间就黑了。
“你他娘的抢钱啊!”
他一把抓住掌柜的衣领,“市面上最好的钢料也不过二十两一捆!”
“你敢要五十两?”
掌柜的吓得脸色发白:“打人啦!杀人啦!来人啊!”
呼啦一下,从店铺后院冲出来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放下我们掌柜!”
“哪来的野狗敢在周记撒野?!”
石虎冷哼一声,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林火按住了石虎的手臂。
“石虎放手。”
石虎不甘心地松开手,掌柜的顿时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气,指着林火他们吼道:“给我打!”
“往死里打!打残了我负责!”
那群打手嗷嗷叫着,举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周围的商贩和路人吓得纷纷后退,远远地看热闹。
林火没动。
石虎也没动。
就在第一根棍子快要砸到林火头顶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另一名护卫动了。
那护卫叫王五,平时沉默寡言,此刻侧身一步右手闪电般探出,扣住对方手腕,顺势一扭一拉!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
那个打手发出一声惨叫,棍子脱手,人已经被王五一脚踹飞,撞在后面的同伴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石虎也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单的一记冲拳,正中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打手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那个体重至少一百六十斤的壮汉,双脚离地,倒飞出去,砸翻了一排货架,口吐白沫,抽搐着不动了。
剩下的几个打手吓傻了。
他们是地痞流氓,打架靠的是一股狠劲和人多。
可眼前这几个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他们的动作太快,太狠,太简单。
没有一句废话,出手就是断骨夺命的杀招。
这是军中搏杀的技法!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好……好快的身手!”
“这两个人怕不是手上见过血的……”
“你看他们那眼神……”
“不会是……不会是义军的人吧?”
议论声钻进山羊胡掌柜的耳朵里。
他看着自己倒地不起的手下,再看看林火的脸,一股寒气升起。
义军?
那个连北狄人都敢杀的“安州义军”?
他腿一软差点尿了。
林火没再看他一眼,从怀里又摸出一锭银子加在一起,大概二十五两,扔在柜台上。
“二十五两,这一捆我买了。”
说完三人转身离去。
掌柜的看着柜台上的银子,一个屁都不敢放。
当天晚上,林火正在房间里擦拭一把从安州买来的新匕首,门被轻轻敲响了。
“谁?”
“客官,州府的王主事求见林统领。”
门外传来一个压抑着声音的回答。
林火和石虎对视一眼。
他今天在铁行闹出那么大动静,一半是意外一半也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让某些人知道他来了。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便服的王主事走了进来,身后只跟了一个小厮。
他一进门就对着林火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
“林统领真是胆识过人,竟亲临这安州城。”
“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林火放下匕首,站起身回了一礼。
“王大人客气了。”
“林某只是一介草民当不起统领二字。”
“哎,林统领谦虚了。”
王主事摆摆手,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石虎身上瞳孔微微一缩。
好一个悍将!
“不知统领此行所为何事?”
林火坦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王大人谬赞。”
“林某此来没别的事,就是山里缺些盐铁出来采买些物资。”
“顺便也想听听风声,看看朝廷对我们这些保境安民的苦哈哈是个什么章程。”
“我义军上下皆是家园被毁的良善百姓。”
“拿起刀枪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替朝廷守住这片土地,不让北狄蛮子再进一步。”
“说到底我们也是在替朝廷分忧,替王大人这样的安州父母官分忧。”
“还望大人明鉴。”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忠义”的立场,又把自己的行为拔高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同时还暗戳戳地递出了橄榄枝:如果你们州府能支持我,对大家都有好处。
王主事听得眼皮直跳。
好个林火!
这张嘴比他的雷还厉害!
他本想敲打一下对方,结果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林统领高义,下官佩服。”
王主事干笑两声,“只是……这城内毕竟是朝廷王化之地,统领的人今日在市集上……”
“动静似乎大了些。”
“哦?”
林火故作惊讶,“竟有此事?”
“我只知有刁恶商贩欺我等是外乡人,欲强买强卖,幸得手下护卫拦阻才未起大冲突。”
“莫非那商贩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王主事顿时语塞。
那个周记铁行,背后是安州通判的小舅子,这事儿他当然知道。
可这种事,怎么能拿到台面上说?
他只能打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下官明日便会申饬他们,绝不让统领再受委屈。”
两人你来我往,机锋暗藏,聊了半个时辰,全是废话。
王主事没能从林火嘴里掏出半句实话,也没能让他做出任何承诺。
他只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像一口深井,让他完全看不透。
送走王主事后,石虎不解地问:“火爷,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
“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林火笑了笑:“有时候废话比刀子有用。”
“他来见我就说明他怕了。”
“他怕我们又想利用我们。”
“这就够了。”
通过和王主事的谈话,以及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林火敏锐地察觉到,安州城的水比他想的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