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耶律雄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天刚蒙蒙亮,震天的鼓声就响彻了整个安州城外。
这一次,不是佯攻不是试探。
是强攻。
黑压压的北狄大军,从四面八方涌向安州。
主攻的方向,正是齐镇北和他麾下禁军驻守的西门。
“来得好!”
齐镇北非但不怕,反而兴奋起来。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守城大胜,彻底奠定自己的威望,让林火那小子彻底闭嘴。
“全军戒备!”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大炎的铜墙铁壁!”
禁军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们依旧阵型不乱,调度有序。
弓箭手一波波齐射,压制着城下的敌人。
滚石擂木不要钱一样往下砸。
战况,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一个时辰过去了。
禁军的防线,稳如泰山。
两个时辰过去了。
北狄人尸横遍野,但攻势丝毫不见减弱。
禁军士兵的体力,开始下降了。
齐镇北的脸色,也从自信满满变得凝重起来。
“将军!南侧墙垛被突破了!”
“他们上来了!”
一个传令兵嘶吼着跑过来。
齐镇北扭头一看,果然,一小段城墙上,十几个北狄武士已经跳了上来,正和禁军士兵绞杀在一起。
那里的防线,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更多的北狄人,正顺着云梯往上爬。
一旦缺口被撕大,整个西门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
预备队冲了上去,但北狄人也杀红了眼,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最血腥的肉搏。
眼看缺口越来越大,禁军的阵线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
“轰!”
一声他从未听过的巨响,从东门方向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拖着一道弧线,从东边飞过来,砸进了西门城下,那片最密集的北狄人群中。
然后。
又是一声巨响。
“轰隆!”
这一次,声音更大,还夹杂着火光。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爆开,掀起一股气浪。
以那个落点为中心,半径十几米内,所有的北狄士兵,瞬间被清空了。
是的,清空。
不是被砍倒,不是被射翻。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懵了。
城墙上的禁军士兵,城下的北狄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冒着黑烟的巨大弹坑,和周围一片狼藉的人间地狱。
这是什么?
天罚吗?
“轰!”
“轰!”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两个黑点从天而降,砸进了北狄人的后续部队里。
又是两团恐怖的火球。
又是两片被瞬间清空的死亡区域。
北狄人的攻击阵型,彻底乱了。
他们不怕刀,不怕箭,但他们怕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妖法”。
冲在最前面的人开始掉头往回跑,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往前挤。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齐镇北身边的一个副将,牙齿都在打颤。
齐镇北没有回答。
……
北狄人溃退了。
齐镇北在城墙上站了很久。
他一辈子的军事认知,在今天,被彻底粉碎然后重塑。
当天晚上,齐镇北再次召集了所有人开会。
还是那个会议厅。
他没有坐主位,而是坐到了赵峥的下手。
他看了一眼林火,清了清嗓子。
“林……统领。”
“今日西门之围多亏你及时援手。”
林火脸上不动声色。
“齐将军客气了,守城是大家的事。”
“之前是本将有些想当然了。”
“安州的防务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本将不再提接管防务之事。”
齐镇北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为了更好地协同作战,本将希望……”
“能派遣部分军官到各处防区进行……观摩学习。”
林火看着他,心里在快速盘算。
让他学?
可以。
毕竟,多一个能打的友军,总比多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要好。
大敌当前,不能真的把关系搞僵。
林火看着齐镇北。
这老小子,脸皮倒是厚。
前脚还喊打喊杀要夺权,后脚就想来偷师学艺。
不过,他的提议,林火还真有点心动。
让这帮正规军学学怎么用新时代的武器,总不是坏事。
他心里想的是,这帮人要是能把炮兵战术学个一知半解,以后打起仗来,自己也能省点心。
“可以。”林火点了头。
“不过观摩可以,具体怎么操作我的人说了算。”
“这是自然。”
齐镇被脸上挤出点笑。
他觉得林火还是太年轻。
只要他的人进去了,里面的门道,还能看不明白?
什么操作规程,什么人员配比,多看几次,总能学到手。
他心里盘算的是,只要把这天罚的秘密搞到手,他齐镇北在朝中的地位,在丞相心里的分量,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是能改变战争格局的东西。
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或者说,掌握在丞相的手里。
会议就这么散了。
齐镇北派出了他最机灵的几个参将和都尉,跟着林火的人,去了安州城的各个防区。
尤其是东门那个神秘的“神机营”。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安州城,像一个被温水煮的青蛙。
围城已经三个多月。
城里的粮食,开始不够吃了。
米缸里的米越来越少,每天的粥,清得能照出人影。
一开始,大家还能靠着家里的存粮顶一顶。
现在,家家户户都见了底。
城里开始实行严格的配给。
每人每天一碗稀粥,两块干饼。
就这,还得排长队。
林火知道,这是人心要散的征兆。
再这么下去,不用北狄人攻城,安州自己就从内部烂掉了。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北狄营帐。
妈的。
这帮孙子也该到极限了吧?
京城,相府。
陈北舟手里拿着一份来自安州的密报。
是齐镇北写的。
信里,齐镇北用一种克制但又掩饰不住的笔触,描述了那天东门城头发生的事。
“其物自天而降,落地则巨响如雷,火光迸射,十数丈内人马俱碎,无有完者。”
陈北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