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州城里那些还沉浸在火神造出神兵利器震撼中的官吏、豪绅们,又一次被搞蒙了。
林火没再去他的军工作坊。
他带着一队亲兵,直接去了城外的田垄。
城外并非绝对安全,北狄的游骑兵偶尔还会像苍蝇一样窜出来。
可现在,这些苍蝇早就被林火派出的斥候小队清理得干干净净。
那些装备了连弩和碳钢铠甲和望远镜的义军,在野外就是北狄骑兵的爹。
“火爷这地……”
“有什么好看的?”
跟着他的是几个从城里找来的,据说懂农事的老农和吏员。
他们看着林火蹲在田埂上,捻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闻,个个满脸问号。
这火爷,不看兵,不看城防,跑来看地?
这算什么路数?
三天后,安州城炸了锅。
林火的木工房,不再生产弩臂和箭匣,开始流水线生产一种奇形怪状的犁。
据说一个人,牵一头牛,一天能耕的地,是过去的三十倍。
“我的娘……”
“这这是仙家法器吧?”
“一天顶三十天,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
齐镇北又来了。
作为安州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定期视察一下林火的防区。
主要是,他心里不踏实。
他搞出的那些东西,军国利器,让他既兴奋又忌惮。
他必须亲眼看看,林火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一次,他没带大队人马,只带了几个心腹幕僚。
他走出城门。
城外,本该是斥候游弋的战场。
可现在大片大片的田地被重新规整,一道道新挖的水渠纵横交错。
一些穿着短褂的农人,正扶着那种造型奇特的曲辕犁在田里快步走着。
“将军……您看那犁……”
一个幕僚声音发颤,指着远处。
齐镇北当然看见了。
他戎马半生,什么没见过?
但他从未见过效率如此之高的耕作。
“那是什么?”
他问身边一个路过的老农。
“曲辕犁!林帅发明的神仙犁!”
“好用得很!”
“林帅?”
齐镇北心里咯噔一下。
“对啊,还有那水车也是林帅弄的。”
“他还让我们种豆子说能肥地,明年好多收粮食呢!”
齐镇北不说话了。
他身后的几个文官幕僚,看着那些农具和水利设施,嘴里念念有词。
“妙啊……此设计合乎天工……”
“引水上岸不假外力竟能如此高效……”
“轮作……”
“闻所未闻,若真能增产此乃经国之大才!”
他们看向齐镇北,眼神里全是震撼。
齐镇北本以为林火是个偏科的军事天才,是个只懂杀人铸兵的匠人。
可眼前的一切告诉他,他大错特错。
铸兵、练兵、农耕、水利、民生……
这个人,他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文武兼备?
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文武兼备了。
……
三天后,安州城西,一座旧军械库被清理了出来。
门口挂上了一块新牌子——“格物堂”。
林火亲自写的。
“林帅这……这是干啥的?”
几个被他叫来的老工匠,看着这空荡荡的仓库,满头雾水。
仓库里,一排排简陋的桌椅板凳已经摆好。
正前方,立着一块用木炭涂黑的巨大木板,光滑平整。
“上课。”
林火言简意赅。
“上课?上啥课?”
“俺们大字不识一个啊。”
一个铁匠师傅挠着头,嘿嘿笑。
“以后就识了。”
林火拍了拍手,门外几十个半大小子涌了进来。
这些都是他从各处搜罗来的,有的是阵亡士兵的遗孤,有的是流民的孩子,还有几个是城里破落户家的子弟。
共同点是,眼神都很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从今天起,你们带他们。”
林火指着那些少年。
“我教你们,你们教他们。”
“我要你们的手艺传下去。”
“不但要传下去还要发扬光大。”
……
“所有复杂的器械,都是由这些最简单的东西构成的。”
“以后我们造东西先画图。”
“图上标明尺寸,一分一毫都不能错。”
“这个零件,你王师傅能造。”
“换了李师傅拿同一张图,造出来的必须一模一样能直接换着用!”
老工匠们面面相觑。
造了一辈子东西,全凭师父口传心授和自己一双眼睛一双手。
画图?
尺寸?
这叫什么搞法?
“林帅……这……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一个老木匠忍不住嘀咕。
“我做一个犁比画这玩意儿快多了。”
林火没生气,他拿起两支刚刚赶制出来的连弩箭匣。
一支递给老木匠。
“您看看,这两支有区别吗?”
老木匠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没啥区别都一样。”
“装上试试。”
林火把一支连弩递过去。
老木匠把手里的箭匣往上一卡,“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他又拿起另一支,同样“咔哒”一声,完美契合。
老木匠的眼睛瞪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同一双手做出来的,榫卯总会有点差别的啊。”
“因为它们是按同一张图纸,用同样的工具做出来的。”
林火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仓库里,震得人心头发颤。
“这就是规矩!这就是标准!”
“有了这个,我一天能造一百个箭匣!”
“一千个!换了谁来都一样!”
人群外,两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恰好路过,听到里面的动静,伸头看了一眼。
“哼,竖子!”
“不研读圣贤文章,不思报国安民之策,竟在此处聚众宣扬此等奇技淫巧!”
“雕虫小技终究是末流!”
“有辱斯文!”
两人拂袖而去,满脸鄙夷。
林火听见了,但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
城外的军营里。
校场上,一队队士兵正在进行枯燥的队列训练。
没有挥刀,没有劈砍。
就是走,转,停。
一遍又一遍。
不远处的高台上,齐镇北和他的一众属官,默默看着。
一个参将皱着眉,终于忍不住了。
“将军,这林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练兵不练杀敌之术,天天在这儿走圈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