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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卯时。

太和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九龙御座之上,大明皇帝赵潋的面色阴沉如水,手中捏着一份刚刚呈上来的奏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昨夜,太子太傅褚明远,于府中……遇刺身亡。”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以谭阁老为首的文臣集团,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悲声如潮!

“陛下!褚大人一生为国,两袖清风,乃我朝文臣之楷模!如今惨遭毒手,定是奸人所为!”

“陛下!朝中能有如此狠毒手段,又与褚大人有切齿之恨者,唯有一人!”

谭阁老抬起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猛地指向队列前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魏源,声嘶力竭地嘶吼:“臣,弹劾东厂提督曹魏源!此獠定是因与太傅常年不合,怀恨在心,才下此毒手!请陛下降旨,将这阉贼千刀万剐,为褚大人报仇雪恨!”

“请陛下,诛杀曹贼!”

数十名文臣齐声呐喊,声浪几乎要将太和殿的顶盖掀翻。

“噗通”一声,曹魏源肥硕的身躯重重跪倒在地,那张平日里阴鸷的脸庞,此刻竟是涕泪横流,比死了亲爹还要悲痛。

“陛下明鉴啊!臣冤枉!臣对褚大人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平日不过是臣与褚大人政见不合,一时口角罢了,怎会因此痛下杀手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声音凄厉。

“陛下!您看褚大人的伤口,据仵作查验,乃是被人以极霸道的掌力,一掌震碎心脉而亡!臣擅长的是剑法啊!这分明是栽赃!是陷害!”

曹魏源猛地抬起头,话锋一转。

“陛下可还记得,昨日潜入宫中行刺的赤伶教妖人?他们的功法便以阴柔掌力见长!此事,定是那妖清皇朝贼心不死,派人刺杀我朝重臣,意图搅乱我武明江山!其心可诛啊陛下!”

曹魏源这一手祸水东引,当真歹毒至极!

龙椅之上,赵潋那张阴沉的脸庞瞬间布满了暴戾之气。

昨日太子被掳的惊魂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重演。

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竟被这帮妖人视作玩物,肆意掳掠!

而今,他们更是变本加厉,连辅佐太子的三朝元老都敢悍然刺杀!

这已非简单的江湖仇杀,而是对整个武明皇朝,对他这位九五之尊最赤裸裸的挑衅!

“好!好一个赤伶教!好一个妖清皇朝!”

赵潋怒极反笑,猛地一掌拍在龙椅的蟠龙扶手上,金石交击之声在大殿内轰然炸响。

他霍然起身,一股属于帝王的滔天怒火席卷了整个太和殿,声音冰冷。

“传朕旨意!自即日起,赤伶教为我大明国敌!凡其教众,敢踏入我大明疆域一步者——”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阶下百官,一字一句,杀机凛然。

“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犹如四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以谭阁老为首的文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悲愤之色僵住了。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此事十有八九是曹魏源这阉贼监守自盗,可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为赤伶教辩解半句?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再质疑。

帝王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沉的疲惫。

他缓缓坐回龙椅,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了几分。

“国库……还有多少存银?”

此言一出,户部尚书浑身一颤,硬着头皮出列,躬身禀报:“启禀陛下,国库如今只余不足百万两,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冬衣粮草尚无着落,战事紧急,军饷缺口巨大……”

赵潋的脸色愈发难看,沉默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开口:“众卿家,可有良策,为国分忧?”

话音刚落,文臣之中立刻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我朝以农为本,百姓素来富庶,家中多有存粮。臣以为,可再向天下加征一年农业之税,以解燃眉之急!虽有部分州县之税已征收到十年之后,但此乃国之大事,百姓理应体谅!”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王大人所言极是!我朝农人地位尊崇,家有余粮,为国分忧,乃是本分!”

赵潋的眉头紧锁:“商税呢?”

谭阁老立刻躬身,义正辞严:“陛下,万万不可!商人,乃国之末流,贱籍也!其性唯利是图,毫无忠义可言。若强征商税,必致其携款外流,动摇我朝贸易之本,届时物价飞涨,民心不稳,无异于杀鸡取卵,自毁长城啊!祖宗之法不可变!”

“请陛下三思!”数十名文臣齐刷刷跪倒,声势浩大。

他们每个人身后,几乎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商号与家族生意,征商税,便是从他们身上割肉!

赵潋看着阶下跪倒的一片身影,眼中有深深的无奈与失望。

最终,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挥了挥手。

“也罢……便依众卿所言,再征一年农税。但切记,不可过度扰民。”

“陛下圣明!”

众臣叩首,山呼万岁。

只是无人看到,他们低下头的脸上,都露出了得色。

散朝之后,太和殿前的白玉广场上。

金色的阳光洒下,方才还一脸悲戚的文臣们,此刻却是个个面带红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褚太傅去得可惜,但我等士林不可一日无首。依老夫看,谭阁老德高望重,正可接替褚大人,领导我等清流,继续与那阉党抗争到底!”

“不错!今日朝堂之上,若非谭阁老仗义执言,险些就让那曹阉狗蒙混过关!”

“那阉狗的好日子到头了!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将他连根拔起!”

户部尚书则拉着自己的侍郎,走在人群的最后方,压低了声音。

“老张,这一年的农税,满打满算,怕也凑不足五十万两,如何向陛下的三十万大军交代?”

那户部侍郎眼珠一转,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大人何必烦忧?陛下说的是征一年之税,可没说这一年的税率是多少。咱们大可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个五成。如此一来,收上七八十万两白银,岂不轻而易举?既堵住了陛下的嘴,又能让弟兄们手里宽裕些。”

户部尚书闻言,双眼一亮,抚掌大笑:“妙!甚妙!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