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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空气稀薄,蚂蚁洞里不点炬火,只在洞壁上镶嵌着靠灵力发光的长明灯。

这些灯比较劣质,没有苍灵派的亮,也没有少年手里的亮。

林初雪不太适应,总想手里捏着灵火看清脚下,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前面有个专门带路的,何必抢走人家的活儿呢。

越往下,身后的自然光亮便逐渐消失,林初雪抬头回望,洞口灰蒙蒙的看不清楚看不真切,就像她的前途。

林初雪不想这样低落着,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

“是下面太闷了吗?”少年放缓脚步,轻轻柔柔地问道。

“是的,有点闷,路也有点黑。”

他听了,默默旋转手中的长明灯机关,光线逐渐变亮,让洞内的氛围没那么压抑了。

林初雪注意到少年的动作,但没看清楚:“你是修士?”

长明灯靠灵力驱动,想变亮变暗的话,需要修士手动控制灵流释放的大小。用现代人的角度来比喻,修士们本身就是个大容量的蓄电池,再通过学习各式各样的符箓阵法咒语来进行放电。

“啊?什么?”少年看她眼盯着自己手里的长明灯,明白过来了,“噢,大人是说这灯吗,这灯是靠机关来控制的,您看……”

林初雪凑过去,看他捧起长明灯,指着那小旋钮,轻轻捏住,又左右拧转,齿轮传动声微不可闻。

那群高高在上的仙人没打算让灵力造福蝼蚁们,所以也很少制造方便凡人的小物件,这灯的精巧细致让她眼前一亮。

林初雪轻触灯罩,那薄纱虽能透光,但灵力却丝毫没有外泄,凡人长时间掌在手间,也不会被其伤害。

“这东西有意思,你们上头给发的?”

少年听了她的直接发问,禁不住莞尔:“哪里的事,怎么可能给我们发,这是我阿妈留下的……”

长明灯的光映在他的眼眸里,照出了温柔又轻快的色彩。

林初雪略过他的深情款款,瞥到了少年泛红的眼角和鼻子,是刚刚哭过的模样。

少年将机关拧来拧去展示完,又拧回合适位置,他捧着灯转头微笑,却对上了女孩浅色晶莹的眼瞳。

两人靠太近了,他红着脸赶紧拉开距离:“大人,这小玩意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继续走吧。”

道路曲折幽深,两人沉默地向下走,单调的脚踏声音在耳边轻响着。又路过几道岔口,左右换了七八次路,林初雪才隐约听到些模糊的人声,但辨不清方向,都是些回声。

通道越走越宽,嗡嗡闷响的声音也愈发清晰,林初雪看到尽头有扇没关好的小门,缝后的光亮斜斜地照在这边的洞壁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去,少年推门,哄闹声裹挟着风流扑面而来。

这是处直通天际的竖井洞穴,逼仄的天空只能投下微弱的天光,这点亮照不清路,所以洞内自上而下镶嵌了上千盏长明灯。

林初雪第一次见这场面,心中微怔,她眨眨眨眼适应光亮,放缓脚步看向四周。

壁上有许多洞口,一个对一个用栈道相连,互不干涉,有的栈道短,走十几步就到,还有的上上下下七拐八歪,绕上几圈才行。

林初雪凝神望着旁边栈道上的十几个人,他们多半拎着麻袋扛在肩上,后面还有几人合力抬了个死沉的大箱子,那些人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手筋暴起。

木制栈道被踩得嘎吱嘎吱响,他们却不怕超重,一个挨着一个走上去,甚至还在说说笑笑的,看来是经常走,早就习惯了。

“这些栈道都用术法加固过了,很安全。”少年转过头笑笑。

林初雪点点头,垂眸看向幽深的洞底,喃喃道:“可是这下面又深又曲曲弯弯的,护栏也不够高,要是没站稳翻身掉下去……”

就会像高空抛物一样,掉下去随机砸倒路人,然后被砸倒的人带着东西一起掉下去,再砸中几个倒霉蛋,越掉越多,越砸越多,一群人跌来荡去的碰上石头棱角,说不定血溅当场。

这怪不得林初雪有被害妄想症,穿书至今,她见过许多命如草芥的场面,人们死得莫名其妙,导致她到了新地图总是会先找找“安全出口”在哪里。

“大人放心,洞底有修士看着的,还有法阵加持,失足踩空也不会直接摔到地上的。”

少年举起手中的长明灯,高高越过护栏,撒开手,那灯先是自由下坠,后又被无形的力量拖起,像浮在水中一般飘在半空,缓缓归位,定在跌落前的地方。

“……噢,这样,快把灯拿回来吧。”林初雪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少年点头,把灯拽过来:“没事的,大人放心跟我走吧,快到饭点了,那群奴隶收了工,会聚在一起吃饭,大人去了正好都能看看。”

塞城不养闲人,奴隶们平时都有各自要做的活计,有力气的去搬运货物、凿建洞穴、挑拣矿石,力气小的去做些磋磨人的脏活,或是给来寻乐子的大爷们当出气筒老妈子。

精细活都是家奴们才能经手的,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低下人,万一手笨出了差错,贱命赔都补不起。

林初雪跟在少年身后,走着七拐八绕的栈道,她快被绕晕了。

“大人,走这个门,近一些。”少年轻声说着,推开前面的散着血腥味的小窄门,弯着腰侧身进去。

林初雪也侧身进去,疑惑道:“这门怎么比其他地方小?”

“这是后门,很少有人来,走这边方便点。前门现在太挤了,怕那群不长眼的东西冲撞到大人。侧门的加固阵法失效了,还在修缮,不安全。”少年温顺地解释道。

“好,多谢,有心了。”林初雪点头,没什么意见。

她借着少年的灯光打量着房间,这是个逼仄的杂物间,木架上堆放着锁链、鞭子、铁钩,还有些不知道用途的刑具,它们寒光锃亮,该是还没来得及生锈,就被倒霉奴隶们的鲜活血肉擦拭如新。

两人没有停留,快步穿过杂物间,打开门是条狭长空旷的洞穴,长明灯排列嵌在岩壁上照明,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还能听到不远处低低切切的人声。

马上就到了,少年的脚步轻快不少:“前面就是放饭的地方。”

又走几十步弯路,回荡的脚步声就被嘈杂的交谈声掩去了,两人开门,吱呀一声走出来,身旁就是柴垛,突然的动静把那灰扑扑的搬柴小孩吓了一跳。

少年摆摆手,笑着示意小孩继续去忙。林初雪看看那小孩,又看着面前长长的灶台,上面二十口咕噜咕噜冒热气的大锅,水已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