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这个人真是坏透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初就不应该来找他，现在该怎么办呢……”慕辰的脚步轻快，与她并行，“但你要这么想我，那真是大错特错，冤枉我了，我在做一个好人，他们需要我这样的人，不然永远都学不会同舟共济众志成城，皇上会找准机会把北亭河洗劫一空，到时所有人都得当他的阶下囚。”
林初雪将怀嘉时抱得更紧，脑子努力梳理这话中的信息：“这可是谋逆，慕大人慎言啊。”
“呵，谋逆？灵脉要枯竭了，这事你知道吗？”慕辰歪着头看她，不错过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
“哦，这事儿啊，但这个影响不到塞城吧，你们这还有很多没开挖的矿脉呢。”林初雪点到即止。
慕辰忽地背着手倒走，笑盈盈地看着她，后脑勺像长眼睛似的脚步很稳：“挖矿补脉是饮鸩止渴，撑不了多久，不过几年就会天下大乱，那个狗皇帝一想到自己的江山要完蛋了，他就急得要命，求了不该求的脏东西，什么邪门的法子都想试试，比如说，献祭一些养尊处优肠肥脑满的的仙修来投石问路，殚智竭力地下探不可丈，可惜呀，第一次准备不足，出了不小的岔子……”
“不可丈下尽是些凶神恶煞的怪物，千年之前就被丰和公主镇压封印，”林初雪说着说着，也对他笑盈盈的，“但慕大人的意思是说，陛下自己掀了老祖千年未断的香火牌位，不惜激起民愤也要找些魑魅魍魉呵护供奉着？可有真凭实据？”
林初雪对这个老皇帝有些耳闻，他虽手握人间至高无上的封建权力，但也是个肉体凡胎，无法抗衡人世间的生老病死。这老家伙在原著里的行事作风保守平庸，但是和稀泥的顶尖人才，因此政权十分稳固，而晚年也不可脱俗地求长生而不得，但最后郁郁寡欢病痛缠身，大权旁落被男主夺走，一杯毒酒了之性命。
“他太笨了太老了，事没办成，”慕辰的脚步越来越慢，“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功亏一篑，他好恨好恨啊，所以小桃你觉得呢，他会不会再来一次？”
“你想趁着下一次的机会揭穿他？不太容易，他比你想象中得更难扳倒，内忧和外患总得占一个的。”林初雪干脆停下脚步，她可不想卷入这些主线剧情里，能避开就避开。
慕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对视许久，还是他先开口了。
“而上一次的献祭就在三年前，在苍灵派，在你的手里，林初雪……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要你出生入死，只要你跟我走这一遭就够了。”
人皇还没等到被揭穿的时刻，但她却等到了这一刻，刹那间，心中的纷纷扰扰都消失了似的，久久不可愈合的伤口终于被剜去一块反复溃烂的腐肉，痛中带着快意。
“我不知道，让我想想。”
但在这痛快之后，是迷茫和遗憾，她只是个穿越而来的人，真正的林初雪早已消散，换言之，慕辰还是找错了人。
“怎么，你不想给自己报仇吗？”慕辰回望着她，继续说服，“我知道一些秘密，其实还有很多人知道你的事情，只要你来加入我们，我们可以还你一个清白，当年你险象环生却不肯回到宫中，狗皇帝便暗中下令司月楼高价悬赏，这三年间，很多危险是我们的人帮你躲避，你来塞城的文书，也是我同意放行的。”
林初雪听得浑身发抖。
那为什么，上一世，她活得那么孤独？
上一世为什么没有人来提醒她最后的埋伏？
上一世为什么没有人指引她更好的未来？
……说到底，只是现在的她可以拉拢利用罢了，等到没用累赘的时候，也会像上一世一样，对她袖手旁观。
是不可遏制的愤怒让她浑身发抖。
“报仇，什么报仇，我怎么不知道，”林初雪心中乱糟糟的，强颜欢笑着，“慕大人觉得我跟谁有仇？我来这里明明是为了报恩。”
慕辰整理了下衣袖，又低头抚平衣襟：“是啊，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自在顺遂，这么无拘无束，这么万般如意，心里哪有什么仇恨和怨愤，吃饱睡醒了之后，就会想着明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在等着自己，该去哪里吃，该去哪里玩，该去哪里遛弯，更觉得没有人可以怠慢你。”
林初雪早就倦了，也不想再辩驳：“慕大人这么了解我，要不要我也带你过一过这种神仙日子？”
她确实过了三年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但那是跟上一世相比的，决没他说得这么轻松。东躲西藏间的提心吊胆，不能自洽时的障碍幻觉，混在人群中小憩都生怕自己说梦话，时刻抹除掉自己的习惯和痕迹，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割去血肉，再由白骨间重新长出一个畸形的自我。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慕辰叹息着看向昏迷不醒的怀嘉时，“你用你的所有，你的命，却换来这么一个自私自利、愚昧无知之人。”
“慕辰，你把话说清楚。”
她看看四周，没有人，这里很寂静：“什么叫她的命？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慕辰没有解释，他只是摆摆手道：“你若不想惹火上身，可以北上穿过沙漠，顺着河道走，就能看到雪山，到了那里不会有人打扰你。”
“我们不去那里。”她摇摇头。
林初雪能忍受这样的苦寒之地，但怀嘉时是不行的，她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姑娘，每到新的地方都要高高兴兴地散步走一遍，会买很多地方特产，会扯好布给两人做新衣服，还会采鲜花香草做成各种功效的香花露水，更会和不同的人热情地打招呼交朋友……让她去那种地方，无异是亲手摧折一个鲜活的生命。
“去雪山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怀嘉时要留下来，她不能去。”慕辰淡然道。
刹那间，千回百转的思考中，一个晴天霹雳的念头出现在心间，让她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