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楚今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林明鹤嘴角的笑意才彻底收敛起来,犹如潮水退去。

忠勇王府虽然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年少貌美的女孩孤零零的守寡,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个楚今也一个纨绔也就算了,忠勇王府里的二公子顾雁行。

想起方才那顾雁行看妹妹的眼神……

林明鹤摇了摇头,若是改嫁一门兄弟,也算不得好事。

抬脚往府里去,回到了飞檐阁。

待他谋得外放官职,定要带着妹妹远离这是非之地。

江南烟雨、塞外风光……总好过在这京中,做这高门中的金丝雀。

他执起笔,忽地开口:“我要给南边的同窗去封信。”

林舒月气有些不稳,她恨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把女孩的名声、想法全部抛掷脑后。

夏日的风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郁气。

突然,她像是怔住一般,脚步一顿。

“慧蝉,大哥哥归家,可去侯府看过了没有?”

慧蝉摇了摇头:“这奴婢也不知啊,只知道大公子确实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林舒月鞋尖一转,径直去了飞檐阁。

她赶到时,林明鹤正把书信一丝不苟的塞在了信封里。

“大哥?”

林明鹤不动声色地将信封收起:“怎么跑得这样急?”

“无事,就是想起来你归家还未曾回侯府给老太太、大伯父大伯娘请安。”

林明鹤若无其事地转身:“急什么?哪次不是要我在院外站个三四天才肯放我进去磕个头。”

林舒月抿了抿唇。

“我们一同回去看看吧,不然老太太又要在这京都之中闹出许多事来了,也不怕被人耻笑。”

林明鹤终是叹了口气:“也好。”

夏日里,蝉鸣聒噪。

林舒月跟在林明鹤身后下了车,在侯府门前停下脚步。

朱漆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子十分庄严。

林明鹤正了正衣冠,看了林舒月一眼。

“看吧,我就说回来了也进不去。”他低声对着林舒月说。

慧蝉上前叩门:“烦请通传一声。”

兄妹二人静静等在门外。林明鹤的青色衣袍后背渐渐被汗水浸透,林舒月手中的团扇也摇得越发慢了。

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有认出他们的,不免窃窃私语。

大抵半个时辰,府里连个回应都没有,甚至连门房都不曾出来回应。

林明鹤二话不说,拉着林舒月就在门前石阶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孙儿明鹤给祖母请安。”他声音一顿,又重重磕了两个头:“既然老太太不愿意见我们兄妹,我们磕个头就走。”

林舒月垂眸跟着磕头,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她今日特意穿了身素净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简朴的银簪。

侯府内隐约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接着是老太太拔高的嗓音:“让他们跪着!我倒要看看……”

话音未落,街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巡城御史的仪仗恰好经过,见到这一幕不禁驻足。

那御史眯眼看了看侯府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跪在烈日下的兄妹二人,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

林明鹤似无所觉,恭敬地扶着妹妹起身。

林舒月瞥了林明鹤一眼,随即福至心灵:“想必祖母还因着我不愿将自己父母留下来的家产嫁妆充入公中生气呢,倒是连累了大哥。”

林明鹤手臂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替她拂去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胡说。”林明鹤声音很轻,却足够让附近看热闹的人群听见:“祖母不过是心疼你大姐姐,担心她的嫁妆太少,你当妹妹的还要同姐姐计较不成。”

“大哥说的是。”她声音温柔,“只是先父留下的田产地契,祖母早先就说了要给大姐姐添妆的。”

“走吧。”他温声道:“也让大哥瞧瞧御赐的府邸。”

林明鹤貌似不经意般瞥了眼侯府大门,荣安侯府的位置不算偏,周围也有许多高官望族,老太太以为不让他们兄妹进门便是为难了他们,便是错了主意。

林明鹤向来不把这位太夫人当回事。

她以为自己给儿子送小妾,给儿子吹枕头风,就是拿捏住了儿子儿媳,却不想这整个侯府都被她这个宝塔尖上的太夫人搞得乌烟瘴气。

嫡母荣安侯夫人为何对他多有苛责,不正是他的母亲是第一位被太夫人塞出去的妾室么?

甚至应着太夫人的要求,赶在侯夫人前面生下了他这个碍眼的庶长子。

他看向了身旁,姿容貌美的堂妹。

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叔二婶,那个清丽温柔的夫人。

看着柔弱,却十分强硬的拒绝了太夫人的要求。

林舒月看着他一幅陷入沉思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在为了侯府而心伤。

荣安侯夫人下作,荣安侯也不遑多让,是个下贱坯子。

林舒月领着堂兄进了县主府的大门,迎面是一座十分精巧的影壁。

“本该立马就搬到县主府的,但这府邸原是一位犯了事的王爷私宅,有很多地方都僭越规制,还需要修整。”

林明鹤驻足观看,发现墙角堆着几块残损的金丝楠木构件,上头还留着褪色的鸾凤彩绘。

确实逾制的厉害。

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林舒月领着兄长穿过连廊便到了见客的正厅。

正厅前的石阶上新铺了青砖,厅内陈设也已焕然一新。

林舒月邀着林明鹤坐了下来。

“大哥尝尝这茶。”林舒月亲手倒上一杯茶。

女孩执壶的手有些微微发颤,茶汤在杯盏中荡起细小的涟漪。

茶壶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抬眸望向兄长,神色有些紧张。

“大哥。”她盯着案几上那杯热气氤氲未动的茶。

“圣上特许我在县主府守寡,也下旨令我可以供奉父母亲的牌位,我日后也不会嫁人,这里就算是我的家。”

“所以……今日我是有事要同大哥讲,才把大哥骗来了这里。”

林明鹤皱眉看她:“什么?”

她苦笑一声:“大哥知道的,我的确对太夫人没什么孝敬的心思,若不是她我也是可以在父母膝下被宠着长大的。”

林舒月声音很轻,似乎是怕他不同意:“我想和大伯父商议,把大哥过继成二房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