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只当是市井闲谈，如今看来倒不像是空穴来风。
“大哥？“林舒月轻声唤了一声。
林明鹤收回思绪，目光在妹妹与顾雁行之间打了个转。
微风拂过，吹起顾雁行腰间玉佩的穗子，正巧与林舒月裙角的暗纹相映。
“二公子。“他忽然开口，“我初来府上，又是外人，不知可有空闲带我转一转？”
顾雁行眉心微蹙，看向林明鹤。
这林家大郎看似儒雅温润，眼神却锐利得很。
但他不太喜欢林明鹤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他几不可察的看了眼垂着头的林舒月，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日头：“荣幸之至。”
“有兄长作陪，你们叔嫂同行倒也不算失礼，二妹妹也一起吧。”林明鹤收起折扇，笑得温润。
三人沿着回廊缓步而行，林舒月轻摇手中团扇，忽然发现自家大哥似乎总在观察着这园中的格局。
尤其是通往她院落的每条小径。
“哟！”
“这树可挺别致啊！”
林明鹤摸了摸春华堂不远处海棠树上新鲜的剑痕。
顾雁行耳根微红。
他每夜练剑时，总是会不知不觉来到林舒月院外。
这些新鲜留下的剑痕……均是出自他的手笔。
林明鹤瞥了眼自己身侧一脸坦然的傻妹妹，心下叹气。
夏日里荷香浮动。
林明鹤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
树影斑驳，衬得顾雁行的耳尖更红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慧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少夫人！承恩侯世子来府上了！”
林舒月颇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下纳闷。
这丫头平时虽然性格泼辣，但并不是个不知道规矩的。
此刻二公子与大哥哥俱在，怎可如此慌里慌张的？
“来府就来府，你慌什么呀？”
“自有公公和二叔待客，与咱们没有关系的。”
“不、不是！”
“楚世子是带着聘礼来的！”
慧蝉急得直跺脚，脸颊涨得通红：“楚世子说、说要娶少夫人！”
林明鹤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这倒是新鲜。”
林舒月愣在原地，手中的团扇忘了摇动。
“舒儿。”
林明鹤轻轻按了按妹妹的肩膀，“要大哥陪你过去看看么？”
顾雁行已经大步流星往花厅走去，天青色衣袍被风掀起凌厉的弧度。
“楚世子是在说笑？我大儿媳也是被圣上赐了婚的，更何况她对我家大郎情深一片，执意守寡……你说的事，我做不了主。”
顾琢端起手中的茶盏撇了撇，心里止不住的烦乱。
他目光掠过楚今也身后那几口红木箱子——连绑缚的绸花都是正红色，显然早有准备。
眼前这位看似风流倜傥的世子，今日特意穿了件簇新的绛纱袍，腰间玉佩叮咚，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楚今也毫不在意地笑笑：“顾王爷，本世子确对夫人一见钟情，但并非一时兴起，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更何况，让一位妙龄少女守寡，这……”
“公子如此行事，多有不妥。”林舒月清冷淡然的声音响起。
夏日刺目的阳光照耀进来，在林舒月素白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楚今也立即起身，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艳，莫名的红了脸颊。
他上前两步，绛纱袍袖轻摆了下：“林二姑娘。”
“世子，妾身是顾家妇。”
楚今也挑了挑眉，“顾雁回已是一个死人了，嫁给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林舒月微微抬眸，不再理他，而是微微转动身体看向顾琢：“父王明鉴，儿媳既入顾家门，此生便是顾家妇。”
窗棂投下的光影在她脸上交错，衬得那坚定的神色愈发清透。
“送客。刘管家，把这些箱子原封不动抬到对面去。”
承恩侯府与忠勇王府恰好相对，怪不得楚今也这么快便抬着东西过来了。
林舒月站在廊下，看着仆役们将那些扎眼的聘礼一箱箱抬出府门。
对面承恩侯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着，几个小厮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少夫人”慧蝉小声提醒，“楚世子还站在咱们府门口呢。”
林舒月目光微移。楚今也果然还立在石狮子旁，绛纱袍袖被微风拂动。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抬手晃了晃腰间玉佩。
林舒月蹙眉，转身便走，脚步又快又急。
楚今也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意抢夺的物件？
林明鹤慢悠悠地踱到府门前，手中折扇轻摇，在楚今也身前三步处站定。
夏日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横亘在两府之间的道路上。
“世子爷好雅兴。”
他笑得温润，声音却清冷，“放着满京城的闺秀不求，偏来惦记个寡妇？”
林明鹤是庶子，不常在京中走动。
楚今也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对方一袭素色长衫，举手投足间带着书卷气，看着不过是寻常读书人。
“她长得好看，是我从没见过的好看。”
楚今也漫不经心地将目光却越过林明鹤，望向府内。
他突然笑了笑：“举止端方清雅又丰腴有致，这样的美人。”声音带着几分轻佻，“守寡多可惜。”
林明鹤手中折扇合拢，面上笑意不减：“我也这样认为。”
楚今也闻言一怔，没料到他会这般接话。
檐角的铜铃不再作响，只余满院蝉鸣聒噪。
“你是……”楚今也拖长了音调。
林明鹤拱手一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荣安侯府林明鹤，舒月的堂兄。”
楚今也这才变了脸色，自己竟然在心上人兄长的面前……言语风流？
楚今也面上笑意僵了僵：“原来是林大公子。”
他稍稍收敛了轻佻之色，却又忍不住瞥向府内，“令妹……”
“舍妹既入顾家门，便是顾家妇。”
林明鹤语调十分平和。
楚今也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是我唐突了。”
他作势欲走，却又回头补了句，“还望林公子代我向令妹……”
话未说完，一枚石子猛地从院内抛出，精准地砸在他肩头。
林明鹤望着楚今也尴尬离去的背影，唇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