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舒月合上册子看她,浅笑着:“什么?”
含知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下脸色彻底由红转白,没了血色。
“我、我是说,咱们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会帮您的!”
林舒月怔忪片刻,才笑着摇了摇头。
月光如水盈满了窗。
林舒月素白的寝衣上华影斑驳。她呼吸清浅,长睫在睡梦中微微颤动。
挺拔的身影立在榻边,玄色衣袍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形。
他垂眸望着熟睡的林舒月,目光一寸寸掠过她因熟睡微蹙的眉心、淡粉的唇,最终停留在她纤细的颈侧旁,那里放着一枚玉佩。
男人眸光暗哑了一瞬。
他记得清楚,这是随顾琢镇守边境小城时,为林舒月寻来的礼物,晶莹剔透的水滴状玉佩。
“月儿…为什么?”低哑的呼唤消散在夜风里。
他俯身,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林舒月在梦中轻哼了一声,唇瓣微动,含混地呢喃了一声:“雁回……”
顾雁回浑身一僵,眼底霎时情绪翻涌。他缓缓收拢手指,却又怕惊醒她,最终只是轻轻替她掖好被角。
正要起身,袖口却被轻轻拽住——
夜色沉寂,唯有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终究是抵不过心底的渴望,俯身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就一会儿,就抱她一会儿。
晨光透过窗子,在妆台前洒落细碎的金影。
铜镜里映出她比往日红润几分的脸色,慧蝉进来时,不由得有些纳闷:“姑娘今日的气色真好。”
林舒月笑笑,说来奇怪。
昨晚睡得十分踏实,没有被噩梦缠身,不得安眠。
“收拾收拾,今天该回侯府给太夫人请安了。”
慧蝉闻言不由得皱眉,“一回侯府,就捞不着好,偏生您还孝顺的很。”
林舒月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本来也没存了几分孝敬的心思。
她若不把侯府折腾的天都翻了过来,岂不是浪费了为她撑腰的这个成安县主的称号?
不一会儿,含知回来了。
“少夫人!王爷借了十个王府账房给您,还特地叫二公子和小公子同行。”
林舒月闻言抬起头:“父王想得周到。”
含知偷眼瞧着自家主子,素净清雅,却还是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二公子已在门外候着了。”
含知小声道,“奴婢瞧着,二公子今日特意换了新做的锦袍……气势上倒有几分。”
林舒月沉思片刻,没有出声。
出了门。
“嫂嫂。”顾雁行拱手一礼,腰间玉佩在风中轻响。
顾悔看看他,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手行了一礼。
林舒月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忍不住“扑哧”一笑。
“走吧,别耽搁咱们回府探望太夫人。”
顾雁行笑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马车已经候着,林舒月带着顾悔乘坐马车,顾雁行骑马随行。
上车时,林舒月心里想着事,险些踩空。
顾雁行虚扶了一把,修长的手在她腰间一触即离。
林舒月转身提着裙摆上了车。
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正好看见顾雁行翻身上马的背影。
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连素白色衣袍上的暗纹都清晰可见。。
顾悔突然从车窗探进脑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二哥耳朵红红的!”
“被嬷嬷拧了耳朵,就会红红的!”
林舒月手一抖,帘子落下。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顾悔:“悔儿,日后跟着嫂嫂不必吃苦。”
“顾悔。”顾雁行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带着几分罕见的慌乱。
车轱辘缓缓转动,林舒月靠在软枕上,指尖轻轻抚过腕间的玉镯。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外头传来顾雁行清朗的嗓音:“前头路不平,嫂嫂当心。”
风吹起车帘,她看见少年策马护在车旁的背影,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怔愣了片刻。
“少夫人?”含知小声唤道,“侯府到了。”
林舒月站在上房外,望着那扇曾经对她紧闭的门。
门内传来太夫人尖锐的呵斥声,她低头整理袖口,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县主,太夫人说……”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林舒月声音温和,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声音大了几分:“你去回禀太夫人,说我今日来一是为请安,二是带了王爷府上的账房先生来,顺便请了京兆尹府的大人,我丢了些东西,还请大人们帮忙寻查一二。”
丫鬟不敢耽搁,匆匆回去传话。不一会儿,屋内传来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却没再听见太夫人的叫骂。
顾雁行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唯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嫂嫂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林舒月轻轻摇头:“我不在意。”
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从前那些如刀子般的话语,如今落在耳中,不过是风中杂音。她不再需要为了这几句责骂而心悸,也不再会因为太夫人的冷眼而惶恐。
屋内终于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进来”,林舒月抬眸,唇角微微扬起:“走吧,去给太夫人请安。”
“真是好狠的心,豺狼之心!”
太夫人不由苍老的脸扭曲,颤抖地指着林舒月含恨说道,“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没良心的!是谁把你给养大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林家对你的养育之恩的?!”
“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报答了家族了。”林舒月面容柔和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
“大姐姐能有今日顺遂的良缘,都是因为我才能令大姐姐能嫁入皇家做皇家妇,不是么?”
“亏欠?”
“说起亏欠,老太太,当年的事,您心里最清楚了,不是么?”
若不是当年太夫人苦苦相逼,逼着她父亲休妻,她父亲怎么会离开京都,主动去镇守边城。
边城苦寒且不说,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危机四伏。
如果没有太夫人的逼迫,她现在父母双全,用得着受林家的养育之恩?
因此林舒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对林家感谢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夫人的脸猛地一沉!
从前,她总是把“养育之恩”四个字挂在嘴边,可是林舒月从不敢反驳。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日后不许你再拿我父亲的清名、战功为侯府脸上贴金,就是这个意思。”
“你以为你成了县主,所以就……”
“陈词滥调,这段时间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林舒月挺直了脊背站在上房,远远地看过去,就仿佛一枝秀丽娇艳的花朵。
见太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嘴角,看见太夫人那惊怒交加却拿自己无计可施的模样,心里痛快得不得了。
“嫂嫂。”
林舒月闻声回首,只见顾雁行立在门边。
“二公子何时来的?”
太夫人猛地站起身,“怎么没人通报!”
满屋仆妇没人敢应声。
顾雁行却不急不缓地迈进门槛,“太夫人安好。”
他声音清朗,目光却冷,“王爷命我来看看,嫂嫂的嫁妆清点得如何了?”
太夫人面色铁青:“这是侯府的家事,不劳……”
“你是谁?竟然敢拉扯我的衣裳?”
“我,忠、忠勇王嫡幼子,就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