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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莳安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滚烫的额头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脖颈。

药力让她完全卸下了心防,沉浸在混乱的思绪和感官中。

她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出现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给她无尽安全感的身影。

她嘴唇翕动,呜咽出一个名字:

“……修言……修言……我好难受……带我回家……”

这声低喃瞬间敲醒了沈聿。

“修言”。

谢修言。

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

他怀里抱着的,是他名义上的王妃,但更是他合作利用的对象,一个心有所属谢修言的女人。

他方才那片刻的动容和怜惜,简直是荒谬且危险的。

更重要的是,他爱的是姒儿。

是那个肩上柔弱需要他保护,将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女子。

他怎么能因为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和脆弱而心神动摇。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是对姒姒儿的背叛。

沈聿方才拍着她后背的手骤然停顿,并迅速抽回。

他小心翼翼地将宋莳安从自己怀里推开一些距离。

“谢修言……”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原来如此。你拼尽一切想要的自由,是为了他。”

她当然想走,她心里装着别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声叩响,无疾的声音传来:“主子,药煎好了。”

“端进来。”他起身,彻底远离了床榻,仿佛要划清界限。

他看了一眼榻上依旧辗转呓语喊着“修言”的宋莳安,眼神复杂。

“无疾,”他补充道,声音冰冷,“去查一下,谢修言近来动向,还有他是否察觉了今晚之事。”

晨光透过雕花窗,落在江姒苍白的脸上。

她正歪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浑身骨架像散了架一般酸软。

昨夜那侍卫的凶猛让她后怕,此刻身下隐秘处的钝痛更让她心烦意乱。

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抬眼,看见沈聿抱着一个人大步走进来。

他穿着件墨色常服,并非昨夜出门时那身劲装。

江姒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冷水浇透。

“王爷回来了。”

她强撑着坐直,声音有些发虚,目光却钉子般落在沈聿怀中那抹纤细身影上,是宋莳安,裹着件男人的外袍,昏睡不醒。

沈聿将宋莳安小心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才转向江姒:“嗯。事出有因,先安置她在此。”

“安置?”

“王爷这身衣服换得倒是勤快。不知是办了怎样要紧的事,需要连衣裳都办丢了?”

沈聿蹙眉,察觉她语气异常尖刻:“遇到些麻烦,衣裳染了血,不便穿回。”

江姒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怕不是王爷的血吧,瞧她这副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王爷从哪里抢来的新娘子。”

“姒儿,本王同她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江姒立刻反问,“王爷是觉得我多心了,还是觉得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猛地想起身,却牵动了某处的伤,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去,脸色更白。

沈聿见她神色痛苦,不似作伪,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不劳王爷费心,”江姒猛地挥开他欲搀扶的手,“王爷还是去照顾那位要紧的人。”

沈聿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她抗拒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昏睡的宋莳安:“姒儿,你听话,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说罢,竟转身不再看她,只吩咐门口侍立的丫鬟:“去请府医来给王妃看看。”

江姒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又看看美人榻上的宋莳安,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他却抱着别的女人回来,还换了衣裳。

她目光扫过垂手立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碧螺。

这丫头眉眼生得极好,带着股我见犹怜的怯懦。

“碧螺。”

江姒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了些,却透着冷。

碧螺浑身一颤,立刻跪伏下去:“奴婢在。”

“过来。”江姒招招手,像呼唤一只小猫。

碧螺膝行至榻前,头垂得更低。

江姒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用冰凉的指甲抬起碧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碧螺吓得睫毛乱颤,像风中的蝶翅。

“瞧这张小脸,生得真是招人疼。”

江姒细细端详,语气莫名,“你弟弟的病近来可好些了?那味雪参还续得上。”

碧螺脸色唰地白了,声音发抖:“全、全凭侧妃娘娘恩典,奴婢弟弟才能吊着性命。”

“嘘——”江姒的指甲轻轻划过碧螺细腻的脸颊,留下浅浅一道红痕,“说这些做什么。本妃是问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碧螺眼中充满茫然和恐惧:“奴婢……奴婢愚钝……”

江姒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蛊惑般的寒意:“比如,飞上枝头,当这王府里真正的凤凰,嗯?”

碧螺猛地瞪大眼,浑身抖得如筛糠:“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只求娘娘垂怜,赏药救奴婢弟弟一命。”

她磕头如捣蒜,额角立刻红了一片。

“没出息的东西!”

江姒猛地收回手,脸上掠过一丝厌弃,“罢了。本妃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吩咐丫鬟的沈聿宽阔的背影,又看看吓得魂不附体的碧螺,心中那个扭曲的念头却越发清晰。

她得不到的安心,别人也休想痛快。

既然她自己此刻无力争,那不如换一把完全听话的刀。

府医到了,在门口恭敬等候。

沈聿转过身,目光掠过跪地发抖的碧螺和面无表情的江姒,眉头紧锁:“又怎么了?”

江姒已恢复那副柔弱无力的样子,靠在软枕上,轻声道:“没什么,教训个不懂事的丫头罢了。王爷不是要去忙,我这里有府医就好。”

她甚至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莫让旁人等急了。”

她刻意加重了“旁人”二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宋莳安。

沈聿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好生休息。”

便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甚至未再多看宋莳安一眼。

听着脚步声远去,江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看着磕头不止的碧螺,缓缓道:“别磕了。起来吧。”

“谢、谢娘娘……”碧螺颤巍巍起身,额上一片红肿。

江姒对府医淡淡道:“先给本妃请脉吧。”

她伸出手腕,目光却落在碧螺身上。

厅内暂时只剩下府医诊脉的细微声响。

美人榻上,宋莳安无意识地蹙眉,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屋内令人窒息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