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京的出租屋里闷热如蒸笼。
佐藤光蜷在矮桌前,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数位板边缘。
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咒术回战》同人漫画草图发出幽冷的光,画面中央的虎杖悠仁站在一片粘稠的血泊中,脸上挂着癫狂而空洞的大笑,背景是被暴力扭曲的涩谷地铁站台。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阵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作为咒术师家系的末裔,她体内的咒力稀薄得可笑,连构筑一个最基础的“帐”都做不到,更别提祓除咒灵。
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她是个彻底的淘汰品,只能靠着这点绘画天赋,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描摹着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战斗,靠粉丝的打赏和约稿勉强维生。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紧接着滚雷炸响,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就在雷声轰鸣的瞬间,佐藤光眼前猛地一黑,所有感官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坠入一个鲜血淋漓的幻境。
视野里,虎杖悠仁的半边身体被硬生生撕开,温热的内脏和断裂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可他依旧在笑,咧开的嘴像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滴落,恰好落入一只滚落在地、镜片已经完全碎裂的黑框眼镜里,溅起微小的血花。
那个画面如此真实,她甚至能闻到血腥与尘土混合的气味。
“呃!”
佐藤光猛地从幻觉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的睡衣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她大口喘着气,手指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抓起桌上的数位笔。
大脑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搅动着,剧痛难忍。
她下意识地切换到空白图层,手臂肌肉紧绷,以一种近乎自残的力道,在屏幕上疯狂地描摹着刚才梦中的画面。
笔触粗粝,线条凌乱,构图是破碎的,毫无美感可言。
但她停不下来,一种可怕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把脑海中的景象倾泻出来,那股剧痛就会真的炸开头骨。
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呼吸,整个世界只剩下笔尖与屏幕摩擦的沙沙声。
当最后一笔落下,将那只破碎眼镜框上的血滴精准还原后,她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板上。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但她的右眼视野中,却凭空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黑色裂纹,仿佛眼球本身正在碎裂。
这诡异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才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缓缓消退。
她撑起身体,呆呆地盯着屏幕上那幅堪称精神污染的草图。
那不是创作,她很清楚。
那是一种……记录。
次日清晨,宿醉般的头痛还未完全散去。
佐藤光浑身发软地靠在沙发上,习惯性地刷着手机新闻。
当一条本地快讯弹出来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今日凌晨,涩谷地铁站发生不明原因的刺激性气体泄漏事件,已造成多人昏迷,一名少年重伤送医,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手指颤抖着点开新闻。
配图是一张从远处拍摄的模糊照片,医护人员正将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上救护车。
照片的角落里,担架上的少年一只手无力地从白布下滑落,袖口处,一只黑色的眼镜框也随之滑出,一半悬在空中,一半还挂在手腕上。
那只眼镜框的样式、那破碎的镜片……与她画中那只,一模一样。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直冲喉咙,佐藤光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冰冷的瓷砖贴着她的脸颊,也无法压下那股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那不是虎杖悠仁,不是她笔下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少年。
她昨晚看到的,不是梦,而是正在发生,或者说,即将发生的“未来”。
报警?
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立刻被更深的恐惧掐灭。
她要怎么说?
“我昨晚做梦,梦见有人在地铁站受伤了”?
警察只会把她当成精神病。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这个能力一旦暴露,必然会引来咒术高专的注意。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咒力检测时,那个面无表情的辅助监督对她父亲说的话:“令爱咒力微弱,无法成为战力,但其感知却异常……不稳定。根据规定,这类‘不稳定因素’,需要被‘处理’,以防未来造成不可预估的灾祸。”
是父亲的苦苦哀求,才让她免于被“清除”的命运,代价是永远脱离咒术界,作为一个普通人被监视着生活。
如今,她身上出现了这种诡异的、无法控制的预知能力,一旦被发现,她就是那个最需要被优先“处理”的灾祸源头。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田中编辑”四个字。
“喂,佐藤老师?”电话那头传来编辑田中亚纪元气十足的声音,“新一话的草稿还没好吗?读者们可都嗷嗷待哺呢!”
“啊……田中小姐,”佐藤光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让它听起来不那么异常,“快了,就快好了。”
“是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啊,是不是又熬夜了?要注意身体啊,别太拼了。”田中的关切让她鼻子一酸。
“没事,只是有点感冒。”她用一个蹩脚的谎言搪塞过去,匆匆挂断了电话。
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那张未提交的漫画文件,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像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如果直接描绘“未来”会暴露自己,会引来杀身之祸……那,能不能把“真相”,巧妙地藏进“虚构”的故事里?
用漫画,用这个谁都以为是假的同人故事,去传递警示?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颤,既因为它的荒谬,也因为它带来的那一丝可能性。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电脑前,删掉了那张血腥的草图,打开了原本正在创作的漫画文件。
她没有改变虎杖悠仁重伤的核心画面,但她将背景从写实的地铁站,改成了咒术高专的学校走廊。
她用更夸张的漫画手法处理了虎杖的伤口,让它看起来更像是舞台剧的夸张妆效,而非致命伤。
做完这一切,她犹豫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在画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添加了一个背对画面的神秘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这是她从那个破碎的梦境中捞起的另一个残片,一个模糊的、一闪而过的印象。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代表着什么,但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用极小的字体,在那个男人身影旁标注了一行字:“别信戴眼镜的男人”。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个渎神的仪式,精疲力竭地将文件加密,提交给了编辑。
当晚,佐藤光再度坠入了梦境。
这一次的画面更加清晰,也更加绝望。
虎杖悠-仁被一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咒具长刃贯穿了胸膛,钉死在墙壁上。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属于两面宿傩的邪恶笑声低沉地回荡在空气中,充满了嘲弄与愉悦。
“不!”
她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脑桌的方向透出一点微光。
她惊恐地发现,本应处于休眠状态的数位屏,此刻竟然自动亮着。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昨晚加密后提交给编辑的那份草稿文件。
更诡异的是,文件不知被谁打开,并且画面被放大了数倍,焦点精准地锁定在她添加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身影上。
在她僵硬的注视下,屏幕的边缘,一行扭曲的、像是用指甲划出的血色字迹,正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缓缓浮现。
“有人在看。”
刹那间,一股比冬日寒冰更刺骨的冷意从她的尾椎直冲天灵盖。
她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个存在……那个两面宿傩……他不仅仅存在于她的梦里,他……看见了她的画。
恐惧如同巨兽,张开大口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恐惧深渊中,一丝微弱到近乎荒谬的希望,却像鬼火一般,悄然燃起。
至少……有人“接收”到了。
佐藤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行血字和那个墨镜男人的背影,彻骨的寒冷与病态的亢奋在她体内交织碰撞。
她没有关掉屏幕,也没有逃跑,只是缓缓伸出颤抖的手,再一次握住了那支冰冷的数位笔。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