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主院。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将彭湘云扇倒在地。
“愚蠢妇人!”
谢安怒目圆瞪,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想一脚踹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险些害死桦儿不说,还敢去招惹摄政王?如今在太后没讨到好,反倒给府里惹了一身腥!”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瘫软在地的彭湘云厉声斥骂:
“你也就只会在后宅耍些腌臜手段,还敢妄想陷害摄政王?你有那个脑子吗?”
“太后是什么人?你也敢与虎谋皮?”
彭湘云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却不敢辩驳半句。
“如今岳父一家被你害得灰溜溜滚回老家!”谢安一脚踹翻案几,茶盏碎瓷迸溅,“那是三代人的心血,才挣来的地位!”
他一把揪起彭湘云的衣襟,目眦欲裂:“就让你这蠢妇一夕之间——毁得干干净净!”
彭湘云钗环散落,脸上红肿的掌印混着泪痕:“老爷,妾身也是为了桦儿,为了咱们府里......你以为妾身就不心痛吗?那是我父母、兄嫂……”
她浑身发抖,悔恨与恐惧如毒蛇般啃噬着心脏。
她的桦儿,差一点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年迈的父母,却要为她的一时糊涂付出代价。
都是因为太后......因为那个贱种谢云琅!
若不是那日在赵国公府的变故,怎会招来今日祸端?
“放屁!”谢安狠狠将她掼在地上,“你是为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看在烨儿捡回一条命的份上,这次我可以放过你,今后你要是还敢干蠢事,累及府里,我就要了你的命。”
…………
深夜,暴雨如注,彭湘云瘫坐在地,散乱的发丝黏在泪痕交错的脸上。
——她恨!
恨太后的无情利用,恨谢安的翻脸无情,更恨那个贱种谢云琅!
若不是他,桦儿怎会受杖刑之辱?彭家怎会一朝倾覆?
“呵......”
她忽然低笑出声,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
那便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吧!
…………
谢云琅推开小院的门,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挽棠!苏大人答应收我做学生了!”
张令仪从药碾子前抬头,笑意还未展开,目光却骤然凝在他腿上——
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泥渍,右腿行走时明显僵硬。
“腿怎么了?”她一把拽过他,指尖已搭上脉门。
“回来时马车翻了,只是皮外伤......”
“彭氏动的手脚?”她声音骤冷。
谢云琅连忙摇头:“真是意外!雨后山路打滑,车轮陷进沟里。”
张令仪掀开他衣摆——小腿上缠着整齐的棉布,药香清冽。
“谁包的?”
“是......”少年耳尖突然泛红,“一位路过的大夫姑娘。”
窗外竹影婆娑,恍惚间似有银铃轻响。
“她姓白,说是家乡遭灾,来上京投亲的。”
谢云琅捧着茶盏,眼睛却亮得惊人:“马车翻时我撞晕过去,醒来就见她在给我扎针。”
他比划着:“这么长的金针,唰地刺进穴位,血立刻止住了......”
张令仪眯起眼——
少年谈起那姑娘时,连袖口沾到的药汁都在发光。
“人呢?”
“坚持不肯留名,包扎完就走了。”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个青瓷瓶,“只留下这个......说是能祛疤。”
瓷瓶温润,底部刻着小小的“雪”字。
“彭湘云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张令仪仔细叮嘱,“你近日少出府,若去书院,务必让我从外面请的护从跟着。”
谢云琅点头应下。
…………
一连数日,府中竟出奇地平静。
彭湘云闭门不出,谢云桦因杖伤卧床不起,谢云芷也因赵国公府一事被禁足思过。
谢云琅难得过了段安稳日子,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
“挽棠,或许彭氏真的怕了?”
他捧着书卷,眉目舒展,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张令仪却蹙眉望向窗外——
越是平静的水面,底下越是暗流汹涌。
那日无意间发现的老妪,这两日未再现身,彭氏也安静得反常......
这不像认输,倒像蛰伏的毒蛇,在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谢云琅打了个哈欠,将书放到一旁,“天色已晚,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张令仪点头。
谢云琅回到房间,刚想上床歇息,却发现窗户大开,“奇怪……”他嘟囔两句,便起身关窗,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那甜腻的异香仿佛有生命般往他鼻子里钻,眼前书案上的烛火开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唔......”他踉跄扶住桌角,却见窗棂阴影处缓缓探出一只枯瘦的手——
“小公子当真好学。”
沙哑的老妪声响起,一个佝偻着背的婆子从黑暗中浮现。
她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双浑浊发黄的眼睛:“老婆子奉主母命,来给您送碗安神汤。”
漆木托盘上,青瓷碗里黑汁翻涌,表面还浮着层诡异的油光。
谢云琅强撑着意识后退:“我不需要......”
“这可由不得您。”
老妪突然暴起,枯爪般的手直掐他咽喉!
“砰!”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劲风撞开。
一道银光闪过,老妪惨叫缩手——她腕上已钉着枚透骨针,针尾还缠着细细的红线。
“夫人好大的手笔。”
张令仪倚在门边,指尖红线轻绕:“连苗疆的“噬心婆”都请来了?”
老妪闻言大骇:“你怎会认得......”
话未说完,她突然浑身抽搐倒地,七窍流出黑血——竟是咬碎了齿间毒囊!
谢云琅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前只听见张令仪冰冷的自语:
“看来......得让彭氏尝尝真正的噬心之痛。”
…………
彭湘云在房里枯坐到天明。
烛泪堆满铜台,窗纸透出青灰色——那人终究没有回来。
失败了。
她指甲掐进掌心,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晨光斜照中,张令仪带着谢云琅立在门前,笑意盈盈。
“夫人是在等这个吗?”
少女手腕一翻,掌心躺着只干瘪的虫囊,表面还沾着黑血。
彭湘云猛地站起,撞翻了案上残烛——
那是蛊婆的本命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