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嫦清的大脑飞速运转,CPU都快干烧了。
军犬?!番泻叶?!他什么都知道了!还装傻?再装下去估计下一秒就能被他丢去喂狗!
坦白?坦白什么?说我是重生的,我知道老夫人中的什么毒,我能治?那他会不会直接把她当妖孽烧了?
电光火石之间,李嫦清做出了决定——半真半假,祸水东引!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副小白花的可怜相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怒(演的)。
“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臣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声音微颤,却带着一股倔强,“不错!那碗安神汤确实被下了番泻叶!是继母柳氏指使她身边的赵嬷嬷,买通我的丫鬟春桃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在及笄礼上腹泻出丑,无法见人!”
她语速极快,仿佛压抑了巨大的委屈:“臣女昨日侥幸识破,处置了吃里扒外的丫鬟,本想息事宁人,不再追究!可谁知……谁知她们竟如此狠毒,连今日臣女出门拜谢正宾都不放过!”
萧墨渊深邃的眸子看着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示意她继续。那眼神仿佛在说“编,接着编,本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李嫦清心一横,继续她的表演,眼神中带着“后怕”和“愤怒”:“今日清晨,臣女准备出门前,发现昨日母亲送来的那套华服上,竟也被人动了手脚!衣料上被撒了会引发瘙痒红肿的毒粉!头面首饰也有松动损坏的痕迹!她们这是非要置臣女于死地不可!”
她适时地红了眼眶(这次有几分真,被自己气的):“臣女不得已,才临时换了这身素净衣裙。臣女去安国公府,一是真心拜谢老夫人,二也是……也是想暂时避一避风头,免得在府中再遭毒手!臣女愚钝,除了躲,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呜呜……”
说到最后,她再次拿起帕子掩面,肩膀微微耸动,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把一个被恶毒后母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外出暂避的可怜嫡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完美!既解释了她为何突然要去安国公府(避祸),又暗示了她可能懂点药材(不然怎么发现衣服有毒?),还狠狠告了柳氏一状!最重要的是,把自己重生的大秘密捂得严严实实!
李嫦清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萧墨渊看着她“哭”,半晌没说话。
就在李嫦清以为他信了,或者懒得再追究的时候,他忽然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所以,你避祸的方式,就是去探望一个身染怪疾、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人?”
“李小姐这避祸的思路,倒是别致。”
李嫦清:“……”大哥你能不能别总是抓重点抓得这么刁钻?!
她哭声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臣女……臣女也是无奈之举……”她弱弱地辩解,脑子飞快转着想找补。
“罢了。”萧墨渊却似乎失去了追问的兴趣,重新闭上眼,“本王对你的苦情戏没兴趣。安国公府到了,收起你的眼泪,别丢本王的脸。”
李嫦清瞬间收声,帕子一擦,脸上干干净净,哪还有半点泪痕?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萧墨渊眼角余光瞥见,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李嫦清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这才在护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安国公府门前早已有管事带着下人等候。看到战王的马车,以及从车上下来的李嫦清,管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恭敬地上前行礼:“参见王爷。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又看向李嫦清,“这位想必是李尚书家的大小姐?老夫人昨日还念叨您呢,快请进。”
萧墨渊淡淡颔首,率先迈步而入。李嫦清保持落后他一步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跟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著安国公府。府邸底蕴深厚,处处透着百年勋贵的庄重气派。
一路无话,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清净的院落。还未进屋,便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其间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细微的、奇特的甜香。
李嫦清鼻翼微动,心中了然。是了,就是这“梦甜香”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进入屋内,药味更浓了些。安国公老夫人并未卧床,而是穿戴整齐地靠在外间的软榻上,精神看着尚可,但露出的手背和脖颈处,能看到一些明显的红疹。她身边围着两个伺候的嬷嬷和丫鬟,面色都有些憔悴。
见到萧墨渊和李嫦清进来,老夫人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老身参见王爷……咳咳……”
“老夫人不必多礼,安心躺着便是。”萧墨渊虚扶了一下,语气比平日稍缓。
“谢王爷。”老夫人喘了口气,目光落在李嫦清身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位就是嫦清丫头吧?昨日辛苦你了,快过来让老身瞧瞧。”
李嫦清连忙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臣女李嫦清,拜谢老夫人昨日正宾之恩。听闻老夫人身体不适,臣女心中牵挂,特来探望,愿老夫人早日康复。”礼数周到,言辞恳切。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好孩子,快起来。有心了。只是老身这病……唉,怕是冲撞了你。”
“老夫人说哪里话。”李嫦清起身,目光关切地落在那些红疹上,故作迟疑道,“老夫人这病症……瞧着倒是有些奇特。臣女在家中杂书上似乎见过类似的记载……”
她这话一出,屋内顿时一静。
一个嬷嬷忍不住开口道:“李小姐,太医署的几位大人都来看过了,都束手无策,您……”那意思很明显,太医都没办法,您一个闺阁小姐看杂书能顶什么用?
萧墨渊的目光也落在李嫦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李嫦清并未退缩,反而上前一步,轻轻嗅了嗅空气,眉头微蹙:“老夫人恕臣女冒昧,您这屋内……是否燃了一种来自南疆的,名为‘梦甜香’的香料?”
老夫人和几个嬷嬷都是一愣。
“确实燃了些。”一个嬷嬷回道,“这是永宁侯府前几日送来的,说是有宁神安眠之效,老夫人闻着喜欢,便每日用上一些。李小姐怎会知道?”
果然!李嫦清心中一定,面上却露出凝重之色:“臣女曾在杂书上看到,这‘梦甜香’本身并无毒性,甚至确有安神之效。但……但若与某些特定的药材长期同服,便可能相克,引发毒性,症状便是浑身起红疹,奇痒无比。”
她看向老夫人:“敢问老夫人,近日是否一直在服用某种含有‘赤芍’和‘地肤子’的养生药丸?”
旁边一个负责煎药的嬷嬷顿时失声道:“确有!太医开的方子里就有这两味药!老夫人常年服用!”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地看向李嫦清!
她竟然说对了!连药方里的药材都知道?!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丫头……你……你说的是真的?!真是这香和我的药……”
“臣女也只是依据杂书推测,并无十足把握。”李嫦清谦逊地低下头,却又补充道,“不过,书上记载,若要验证,可立即停用这‘梦甜香’,并将屋内所有香料清除,开窗通风。再以绿豆、甘草煎水服用,可加速体内毒素排出。一兩日内,红疹应当便会开始消退。”
她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快!快按李小姐说的做!”老夫人立刻激动地对嬷嬷们吩咐,“把那香撤了!窗户都打开!快去煎绿豆甘草水!”
嬷嬷们连忙行动起来。
萧墨渊站在一旁,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李嫦清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兴味。
杂书?好一个“杂书”。什么样的杂书,能记载如此偏门诡异的毒理?还能让她仅凭嗅觉就辨认出南疆香料?
这个李嫦清,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老夫人,永宁侯夫人和柳侍郎夫人前来探望您了!”
柳侍郎夫人?那不就是她的好继母柳氏的娘家嫂子?!
李嫦清心中冷笑: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