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结束今天的施粥，坐着马车回长春宫。
马车还没动，潘惟固来了，悄悄塞给他一封信，二话不说直接走了。
赵德昭拿出信件，看到了娟秀的字迹。
“大皇子，感谢你赢回玉如意。粥里掺沙的事，家父思考了很久，让你小心行事。潘二娘敬上。”
赵德昭微微一笑，京城美人潘二娘竟然主动写信了。
“我肯定会赢，就是不知道能赢多少。”
与此同时，赵匡胤在山西三战三捷，把李筠围困在泽州城内。
赵匡胤强攻泽州城，城破之日，李筠带着全家老小投火自焚。
开国第一战大获全胜，赵匡胤在军营里喝得烂醉如泥，处理完李筠叛乱，立刻率领禁军班师回朝。
部队回到汴京城，已经是下午时分，他先去延福殿拜见杜太后。
延福殿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杜太后喊来王皇后，摆酒席给他接风洗尘。
赵匡胤逗弄着赵德芳，笑道：“王继恩，把德昭喊来，今天吃团圆饭。”
“遵旨！”王继恩向门外走去，听见杜太后冷哼，立刻停住脚步。
“德昭来了，我就吃不下饭了。”杜太后说着，把头偏向一边。
赵匡胤一愣，急切道：“娘，德昭惹你生气了？”
杜太后闭口不言，她虽然心中有气，却不想在儿子面前说孙子的坏话。
“德昭……”王皇后欲言又止，不敢直视赵匡胤。
“王继恩，你说！”赵匡胤沉声道。
王继恩立刻跪下：“大皇子在虹桥施粥，救济宋州灾民。他在每一碗粥里加沙土，让灾民喝……”
“放肆！”赵匡胤顿时面红耳赤，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哇……”赵德芳吓得咧嘴大哭，王皇后急忙抱走他。
赵匡胤气得火冒三丈，宋州是龙兴之地，赵德昭竟敢喂宋州灾民吃沙子？
他刚平定李筠叛乱，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嫡长子就惹下这么大的祸？
他现在感觉就像刚喝完一碗燕窝汤，却在碗里发现一只蟑螂，恶心和愤怒让他失去了冷静。
“官家，德昭太过分了。”杜太后说道，“让他去太庙反省，向列祖列宗忏悔！”
“王继恩，他到底有没有在粥中掺沙？”赵匡胤追问。
“奴婢该死！”王继恩砰砰磕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好好好！”赵匡胤气极反笑，“娘，不用等我吃饭了。”
他大步离开延福殿，来到紫宸殿旁边的偏殿，把自己锁在殿中。
双手捧起酒坛，不要命似地狂喝，喝了一口又一口，喝得满身都是黄酒。
他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想大醉一场，把刚才听到的话全部忘掉。
很快。
他的脑子开始迷糊，想起了德昭的生母，已经去世的结发妻子贺氏。
“二娘，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德昭为何如此顽劣？”
“他程门立雪，我以为是浪子回头。谁曾想，我离京一个多月，他不仅恢复了本性，还要变本加厉……”
“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在粥中掺沙？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通。”
赵匡胤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呆呆地看着屋顶，视线和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结发妻子，梦境里的妻子还是那么的美丽，还是那么的温柔。
“夫君，不要关心则乱，只要你好好想，肯定能想到粥中掺沙的原因。”
“德昭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不会做出格的事。”
“夫君，你要知道，德昭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好皇帝，好丈夫，好大哥，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梦境里的妻子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
赵匡胤醉了过去，手里的酒壶倒在地上。
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打开了偏殿的大门。
王继恩带着一群宫人在外边等着，宫人手里端着上朝的朝服。
“更衣！”赵匡胤沉声道。
今天要在大庆殿开大朝会，庆祝大宋平定李筠之乱。
经过一番折腾，他换上绛红色的朝服，手里拿着玉斧，迈着八字步走向大庆殿。
经过繁琐的礼仪和流程，赵匡胤坐在大殿之上，殿下是京城五品以上的高官。
文武百官三拜九叩，恭贺大宋平定李筠之乱，恭祝大宋朝千秋万代。
大会首先讨论如何处理昭义军，经过群臣的讨论，赵匡胤决定派平叛有功的李进卿接任昭义军节度使。
同时选了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士兵，让李进卿带他去潞州。
以这个“标兵”为标准，凡是比他高比他壮的昭义兵，全部调到东京当禁军。
同时，赵匡胤拒绝处决李筠之子李守节，任命他去做单州团练使。
正事讨论完，赵匡胤马上让王继恩宣布退朝。
“臣，有本启奏！”御史中丞马正夫出列，高声喊道。
“马中丞，所奏何事？”赵匡胤问道。
马正夫上前两步，跪在大殿上。
“宋州爆发山洪，无数州民逃到汴京，无数慈悲之人搭建粥棚，给灾民吃一口热粥。”
“大皇子也建了粥棚，可他不是为了赈灾，而是为了辱民、欺民、贱民！”
“他在每一碗粥里加黄沙，灾民们无可奈何，只能喝下掺沙子的粥。”
“大皇子损害朝廷声誉，是为不忠！败坏皇族名声，是为不孝！不把百姓当人，是为不仁！践踏施粥承诺，是为不义！若不严加惩处，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马正夫一个头磕在地上：“臣，马正夫，死谏！”
刹那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赵匡胤头脑一昏，一拳砸在龙案上：“你想让我怎么做？赐死我的嫡长子吗？”
“臣不敢！”马正夫毫不畏惧，声音犹如黄钟大吕。
群臣见赵匡胤五官狰狞，急忙跪倒在大殿之上。
对于赵德昭的行为，他们或是震惊，或是疑惑，或是惋惜……
赵匡义低着头，忍不住心中窃喜，咬牙不让自己露出来笑意。
曹彬、潘美和赵普已经看穿赵德昭的计策，表情十分淡定。
潘美看一眼梗着脖子死谏的马正夫，暗骂一句：“真是个蠢货。”
赵普心中疑惑，如果官家仔细思考，应该能想到原因，难道是关心则乱？
“马中丞，休要危言耸听！”石守信说道，“大皇子没有逼灾民喝粥，是他们自愿喝粥。你说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韩令坤立刻反驳：“石将军，饿你三天，你会不会吃掺沙子的粥？”
“韩将军，你为何侮辱我？”石守信厉声质问。
“不敢，我只是就事论事！”韩令坤回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新一轮的争吵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