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与兽语
第一章樟树下的入职通知
夏星芒蹲在老樟树的阴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您好，恭喜您通过星辰动物园饲养员岗位面试，请于7月10日9点到后勤处报道。”末尾的落款像颗小小的启明星，在她憋闷了三个月的心里，戳开了一道透光的缝。
“真要去啊？”身后传来轻晃晃的声音，苏晚提着两杯冰美式走过来，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你爸妈那边……”
“不管啦。”夏星芒吸了口冰凉的咖啡，苦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住了眼底的涩意，“我考了三次教师资格证都没过，总不能一直蹲在家里当咸鱼。再说——”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动物园方向，树影缝隙里能看到长颈鹿馆的尖顶，“你忘了小时候我们偷偷溜进去，看小熊猫啃苹果的样子了？”
苏晚笑了，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忘，结果被保安大爷追着跑了三条路，你鞋都跑掉了一只。”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攥着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门票，却因为贪恋看猴子荡秋千，错过了闭园时间。慌不择路躲进熊猫馆后面的竹林，刚好撞见饲养员在给刚出生的小熊猫喂奶，毛茸茸的小家伙缩在保温箱里，粉粉的鼻子轻轻动着，像团会呼吸的棉花糖。
“那时候你就说，以后要天天和小熊猫待在一起。”苏晚的声音软下来，“现在终于要实现了，挺好的。”
夏星芒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其实她没说，选择动物园，还有个藏在心底的原因。去年冬天，奶奶走后，她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连翻相册时看到奶奶抱着她在动物园拍的照片，都会盯着照片里的大象看很久——奶奶说过，大象记性好，会记得每一个善待它的人。
报道那天，夏星芒特意穿了件浅杏色的衬衫，配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苏晚送她的白色帆布鞋。走到动物园后勤处，推门就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工作服的男生，正蹲在地上给一只瘸了腿的小麻雀喂小米。
“你好，我是来报道的夏星芒。”她轻轻敲了敲门。
男生猛地抬头，手里的小米撒了半把。他站起来时，夏星芒才发现他很高，额前的碎发有点乱，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亮得很：“啊，你就是夏星芒！我叫林屿，负责灵长类动物区，以后咱们是同事啦。”
他说话语速很快，带着点雀跃的劲儿，弯腰把地上的小米扫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把小麻雀捧进手心：“这是昨天闭园时发现的，翅膀受了点伤，等它好点就放生。”
夏星芒看着他指尖的小麻雀，忽然觉得心里的紧张少了点。林屿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质，像动物园里清晨的草地，带着露水和阳光的味道。
后勤处的张主任给她分配了岗位——负责小型兽类区，主要照顾小熊猫、水獭和耳廓狐。“林屿带你去熟悉环境，有不懂的就问他，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个靠谱的。”
跟着林屿往小型兽类区走，路上遇到不少同事，大家都笑着和林屿打招呼，连路过的长颈鹿都伸着脖子蹭了蹭他手里的饲料桶。“你人气好高啊。”夏星芒忍不住说。
“不是我人气高，是它们都知道我有好吃的。”林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苹果干，递到她面前，“给，小熊猫最爱吃这个，等会儿可以用这个和它们搞好关系。”
小熊猫馆的玻璃房里，三只小熊猫正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看到林屿，最胖的那只立刻坐起来，尾巴像小旗子似的晃了晃。“这只是团团，旁边那只是圆圆，最上面那个不爱动的，叫滚滚。”林屿指着它们介绍，“团团最馋，你只要拿着苹果干晃一晃，它肯定会下来。”
夏星芒试着把苹果干举起来，团团果然眼睛一亮，顺着树枝灵活地爬下来，爪子搭在玻璃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零食，鼻尖轻轻动着。她把苹果干放在投喂口，看着团团叼起零食，满足地缩成一团啃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你看，它们很聪明的。”林屿靠在玻璃上，声音放得很轻，“只要你对它们好，它们就会信任你。”
那天下午，夏星芒跟着林屿学习了怎么调配饲料，怎么观察动物的状态，怎么清理兽舍。虽然累得满头大汗，衣服上还沾了不少干草，但当她看到水獭兄弟在泳池里追着她扔进去的小球玩，耳廓狐怯生生地从洞穴里探出头看她时，心里的空落感，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了。
下班的时候，苏晚来接她。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苏晚挑眉：“看样子，第一天过得不错？”
“嗯！”夏星芒用力点头，把包里的苹果干拿出来给她看，“你看，这是林屿给我的，团团超爱吃。对了，林屿还说，等滚滚愿意下来和我互动了，就教我怎么给小熊猫梳毛。”
苏晚看着她眼里的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动物园门口的石板路上。夏星芒抬头看向天空，晚霞像打翻了的颜料盘，红的、橙的、粉的，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她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想起小时候和苏晚一起跑过的路，想起玻璃房里啃着苹果干的小熊猫。
或许人生就像动物园里的路，有时候会绕点弯，有时候会遇到下雨天，但只要朝着有光的地方走，总会遇到温暖的人和事。
第二天一早，夏星芒比闹钟先醒。她穿上新发的藏青色工作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这身衣服比任何漂亮裙子都让她开心。走到动物园门口，就看到林屿提着一个保温桶在等她。
“给你带的早饭。”他把保温桶递过来，“我妈做的南瓜粥，说早上喝这个养胃。”
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南瓜的甜香混着米香，飘得很远。夏星芒喝了一口，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谢谢你，林屿。”
“谢什么，以后咱们就是搭档了。”林屿挠了挠头，耳朵有点红，“对了，今天滚滚好像有点不对劲，早上没出来吃早饭，你等会儿多留意一下。”
夏星芒点点头，心里有点紧张。她快步走到小熊猫馆，果然看到滚滚还是趴在最高的树枝上，背对着外面，连团团递过去的苹果干都没理。
“怎么回事啊？”她蹲在玻璃房外，小声嘀咕。
林屿走过来，观察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昨天降温，有点着凉了。你守在这里，我去拿体温枪和感冒药。”
给滚滚喂药的时候，夏星芒费了好大劲。小家伙警惕地缩在树枝尽头，不管林屿怎么哄，就是不肯下来。最后还是夏星芒想起苏晚说她唱歌好听，试着轻轻哼起了小时候奶奶教她的童谣。
没想到，滚滚竟然慢慢转过头，耳朵微微动了动。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混了感冒药的苹果干举起来，滚滚犹豫了一下，终于顺着树枝爬了下来，叼走了她手里的零食。
“哇，你好厉害！”林屿眼睛瞪得圆圆的，“滚滚平时除了我，谁的话都不听。”
夏星芒心里暖暖的，原来动物和人一样，都能感受到温柔的声音。她看着滚滚吃完苹果干，又慢慢爬回树枝上，蜷缩成一团，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它们，让它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星芒渐渐熟悉了饲养员的工作。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去给小熊猫准备新鲜的竹子和苹果干，然后去喂水獭和耳廓狐，中午的时候帮着林屿给灵长类动物区的猴子们换新鲜的水果，下午则会花时间和动物们互动，给它们梳毛，陪它们玩耍。
苏晚经常会来动物园看她，有时候会带些自己做的小蛋糕，有时候会帮她一起给动物们拍照。有一次，她们正在给小熊猫拍视频，突然看到林屿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猴子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星芒，你能帮我照顾一下它吗？猴妈妈身体不好，没办法喂奶。”
夏星芒赶紧接过小猴子，小家伙闭着眼睛，身体软软的，像团温热的绒毛。她按照林屿教的方法，用针管小心翼翼地给它喂奶粉，苏晚则在一旁帮忙递纸巾，给小猴子擦嘴角。
“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苏晚看着她专注的样子，轻声说。
夏星芒笑了笑：“以前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现在才发现，原来照顾小动物，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那天晚上，夏星芒和苏晚一起留在动物园，轮流照顾小猴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坐在兽舍外的长椅上，看着小猴子在保温箱里睡得香甜，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温柔得像奶奶的手。
“星芒，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一直在这里工作？”苏晚突然问。
夏星芒抬头看向远处的长颈鹿馆，夜里的动物园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动物们均匀的呼吸声。“想过。”她轻声说，“我想看着团团、圆圆、滚滚长大，想看着这只小猴子学会爬树，想和这里的每一只动物，都成为好朋友。”
苏晚握住她的手，指尖暖暖的：“那我就做你最坚实的后盾，以后你要是忙得没时间吃饭，我就天天给你送便当。”
夏星芒看着苏晚的眼睛，里面映着月光，像盛满了星星。她知道，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苏晚在，有林屿在，有这些可爱的动物在，她就有勇气一直走下去。
转正那天，动物园给夏星芒颁发了工作证。看着工作证上自己穿着工作服的照片，旁边写着“饲养员夏星芒”，她的眼睛湿了。林屿和苏晚站在她身边，笑着给她鼓掌。
“以后就是正式的饲养员啦。”林屿递过来一个小礼物盒，“恭喜你。”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熊猫摆件，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小小的铃铛，摇起来叮当作响。“这是我自己雕的，希望你喜欢。”林屿的耳朵又红了。
“我很喜欢，谢谢你。”夏星芒把小熊猫摆件紧紧抱在怀里。
苏晚也拿出一个礼物，是一本相册：“这里面都是你和动物们的照片，还有我们三个的合照，以后你可以把更多美好的瞬间，都存进去。”
夏星芒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她和苏晚、林屿在小熊猫馆前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亮。
那天下午，夏星芒带着团团、圆圆、滚滚一起，在草地上晒太阳。小熊猫们依偎在她身边，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心。她抬头看向天空，云朵慢慢飘过，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
她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想起苏晚的陪伴，想起林屿的帮助，想起这些可爱的动物们。原来幸福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它就藏在每天的工作里，藏在朋友的关心里，藏在动物们温柔的眼神里。
夏星芒轻轻摸了摸团团的头，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她的人生，就像这动物园里的春天，正朝着温暖而明亮的方向，慢慢绽放。而那些藏在心底的美好愿望，也会像小熊猫嘴里的苹果干，带着甜香，一点点变成现实。